“为今公来何意?”
成离没有怪子兰,他知道换成是自己,到那个位置,其实做的事情也一样。
“今日无故玉碎,”子兰没有说来干什么,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来干什么。
子兰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摇晃了好几下。
硁硁
金属驳杂地撞击声,细细碎碎,很是有趣。
“成公,你还有甚么牵挂么?”子兰轻轻将铜钱扣在地上,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年迈的身影。
成离忽然站起身来,他将仅有的光明一并带走了。
“无,”成离回答地很干脆。
他没有妻子,至于后代本来是有的,打完仗就没有了。
孑然一身,对于整个世上也无恩怨,是当得起这个无字。
“那么阁下何不自我了断?”子兰目光中精光猛现。
“自我了断?”成离先是一怒,但这一怒转瞬而去。
“为何?”
子兰将铜钱用手盖着,轻轻的抹平,眼睛去没看这卦象。
“城邦为何不杀你?”
“这”
成离怎么会知道他早就被忘了,根本不是杀不杀的问题。
“商贾之道,在于估值,囤积,出仓!”子兰说话有一句每一句的。
无非就是说城邦可能认为奇货可居,在成离身上投资。
“那”
“将军既然了无牵挂,何不玉碎而不瓦全,保存名节。”
哗啦,子兰将九枚铜币完全展开。
成离愣愣地看到了上面的卦象,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朱注:以阴柔不中正,而履重险之间,来往皆险。前险而后枕,其陷益深,不可用也。
“坎卦,一柔弱之身,陷入绝地,将军以为如何?”
子兰没有多说什么,这卦象何其的凶险,根本毫无利好可言。
作为一个巫术昌明的国家,他们所受到的卦象影响,绝对超过正常人的理解范围。
“昊天亡我?”
“将军对我的事情可有耳闻?”子兰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提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不知,但闻其详?”
“我发于东海之滨,受滕公提携,入盟府,得见幸与我王。”
“少战于河、曲、徐诸地,皆无往不利,位列帝师。”
“滕公薨,始出入宫中,逾得帝宠。”
“受昊天之运备幽咽宵奈何六氏之乱,神器崩裂。”
“我以为祭祀鲜洁,孜孜不倦,可消受辱于夷人。”
“王赐我节杖,北出诸山”子兰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他很委屈,一个一直为了帝国服务的人,被这群人推到了受辱的绞刑架上。
不公平。
“本当葬身鱼凫”
成离沉默了。
子兰跟他讲这些自然不是闲着没事干,他要弄一个共情。所谓兔死狐悲。
子兰以堂堂帝师之名,竟然也被人拉出来受辱,成离要是可能的话,那么也不出其外。
“铿!”子兰将腰间的佩剑,直接丢了过去。
在地上嗑蹦一声,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
“你怕死么?”子兰狠狠地盯着这个手下,就像盯着一个敌人一样。
“刷!”子兰将地上的青铜剑一把抽了出来。
那青铜剑,闪过一道漆黑的寒芒,照亮了子兰深色的双眼。
就在成离一脸震惊中,他将青铜剑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一剑拉过。
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
夸!
子兰将青铜剑丢在了地上,用一个非常嘶哑的声音说道,“懦夫!”
“我”成离的都快被干废了。
这人一上来,就一顿输出,连自己都不放过,一刀就嘎了。
“我之今日,必然也是你之明日。”
成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散发出空洞,他害怕了。
对于他来说,壮烈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体面地死亡。
“来吧”汩汩地血流,让子兰已经说不全一句话来,嘴角的鲜血不断喷涌,后面的话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好吧。”
成离捡起了地上的青铜剑,举起,对准自己的脖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用力,一阵刺痛贯穿他的颅骨。
踏踏踏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