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兴高采烈回返功德殿,交接过了值守后。
他也不多留,匆匆便向其父的洞府赶去。
而待得见了其父,一五一十交代完毕,
刘慎小心翼翼抬起脑袋,却见自家老父刘逢业脸上非但没有什么喜色,反而只是一片默然。
“罢了,也罢!本来就是欲真心投效,他既要如此,老夫又何必遮遮掩掩,做便做了,怕个什么!”
半晌后,刘逢业沉沉放下茶盏。
他在殿中踱步几回后,也是咬牙发狠,两手握紧成拳。
“父亲……”刘慎有些不解。
“老夫此生成就注定有限,留在刘氏中,你就罢了,可庞儿日后想要出头,注定是艰难!”刘逢业也不看他,只是叹息一声。
刘庞是刘慎子嗣,颇有些灵慧在身,虽还未入下院修道,但却是一直跟在刘逢业身旁,得他教导。
此时听得刘逢业言语,刘慎一时还未会意过来,怔了许久后,才猛得失声:
“那先前说的死间——”
“老夫这点自保的小心思,果然还是瞒不过那位,倒是自讨尴尬了。”
刘逢业摆手打断:
“三日后,你随我一并去长离岛赴宴罢!”
“……”
刘慎眼皮一跳,欲言又止。
最后被瞪了一眼后,还是咽下了满腔疑惑,老老实实应承下来。
……
……
很快。
三日光阴忽忽而逝。
这一日,一架飞天画舫闯过清风气旋,缓缓停在云海波涛之上,尔后从中现出刘逢业与刘慎二人的身形来。
刘逢业凝目望去,见一座灵岛巍巍然矗立于浩荡汪洋之上,依稀可见云雾勃郁,金碧焜燿。
岛中种种景物都似被一层迷离烟光环围,若隐若现,叫人难以辨清其形,尽显仙家变化缥缈之象……
“长离岛……”
刘逢业试探稍作吐纳,点了一点头。
长离岛本就是仙家灵岛,造化颇奇。
如今又因陈珩真传身份,被十方殿的人特意照顾,得天地灵机额外开禁浇沃。
这般一来,已是不输于寻常的福地。
而岛中的灵机之盛,即便是隔着禁制法阵,也叫刘逢业不得不郑重相待。
“好一座灵岛,放在大泽外,这便是足以传万世的好家当了,不知多少人要为此打破脑袋来!而纵如此,在这位眼中怕也值不得什么。”
刘逢业眸光闪动:
“将来这位若是做出些功勋,压服九州真人,成了当代丹元魁首,再加上他的一品金丹。
那时候,想必祖师就方便将自家徒儿往道子位置上推。
而长离岛虽好。
但是同希夷山比起来……”
就在刘逢业浮想联翩时候,忽然云气一分,有光华自下飞来,照耀四方。
赫然是长离岛禁制放开,有一班力士仆从走出,特意前来接应。
“瞒不过便瞒不过罢!”
刘逢业果然将车架收起,对着刘慎招呼一声,便大步随着侍者进入了岛中。
他一路所行,沿途见得的都是些奇花异草,彩禽珍兽,不一而足。
而待得登上岛上地势最高的玉蟠峰,刘逢业终是见一座庄严大殿映入眼帘。
殿内朱漆描金,万字栏杆,其中的坐席上,赫然已是有了不少人影。
“……”
刘逢业深吸口气。
他刚欲走入殿中,身后却陡有一阵苍老声音响起,将他生生拉住。
“刘真人?你怎会在此?!”
刘逢业回头看去。
他见不远处山道上,一个身着华服的短须老者正愕然视来,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谢老?我还想问你呢,这里可是长离岛,你又在来此作甚?”刘逢业瞳孔微缩,不禁失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露出几分被忽然揭穿的尴尬之色。
对面之人名为谢景,是长右谢氏的家老。
两者在各自族中地位虽有高下之别,但都是世族之人,刘逢业同他自然也是相熟的,两人还曾一并外出降魔过。
但现在也不容他多思什么,在同谢景见礼过后。
两人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竟都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同去?”
谢景毕竟年老,见得世面也多,轻咳一声,主动笑道。
“同去,同去!”
刘逢业收起心思,若无其事抚须一笑。
“……”
刘慎满脸愕然,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在两人迈入大殿后,殿内众人也是目光视来,纷纷来见礼,场面登时便热闹起来。
“沈澄,还有他大师兄薛敬真人……听闻这两位往来长离岛颇繁,应是陈真人腹心了,看来不可得罪!”
刘逢业视线扫过沈澄和一个方正面庞的黑须道人,心下暗道。
对于这两人的见礼,他自不敢怠慢,忙上前稽首。
“十方殿的孙讽,老夫就知晓,他会同长离岛相善!”
“道录殿杨克贞,倒是许久未见了。”
“弥均老道?这人不是出了名的不爱管事?怎也会来此?”
“还有大知殿的卢正甫……”
……
殿中之人虽不算太多,但这几位的名头声势却都不算小,俱是有神通法力之辈,还要更胜过自己。
一番见礼下来,直叫刘逢业愈发谨慎,着实心绪莫名。
而这时。
身旁的谢景忽发出一声轻咦。
刘逢业顺着他视线看去,见又有一人登上山道,来到了殿前。
此人双目如炬,面带一层青气,身量丈许,着实是魁梧非常。
却不是密山乔氏的乔栖梧,又能是谁?
“又来了一个……”
谢景老眉稍松。
刘逢业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这两人怎会来此?”
乔栖梧略觉惊讶,但也懒得多想,点了点头,便迈过来门槛。
在寒暄一番后,诸人也各自回得坐席上坐定。
而此时殿中虽有笙箫细奏,桌案前摆着诸般珍馐异果,美酒佳酿。
但无论谢景还是刘逢业,都无什么动筷心思。
在场的三位世族当中,唯独一个乔栖梧仿是毫无心思般,只顾举杯畅饮,还对着周遭诸人殷勤劝酒。
“这厮,这厮……”
刘逢业无奈摇头,正欲举杯奉陪。
但忽然,他似若有所觉,然后便眸光一转,神色不自觉正了几分。
谢景同样放下酒樽,目芒微闪。
远处脚步传来,不多时,一个年轻道人自悬黎屏风后转出。
刘逢业见那道人头戴金冠,身着一袭玄御万殊法袍,修眉朗目,如若旭日初升,风采脱俗。
且他身周还有一层层清光环涌,牵引得大殿灵机纷纷聚拢,又冲奔于半空,好似那巨浪高涌,气势恢宏,叫人望而生畏!
“这等气机……他才成丹多久?比之真传大典那时简直又强出不止一成了!一品金丹便真如此玄妙,能有这般的好造化?”
刘逢业和谢景俱吃了一惊,心头大震。
“有劳诸位拨冗而来,为寒舍增光,招待不周,请不弃,满饮此杯。”陈珩稽首致礼,当先一敬。
“谨以此杯,祝真人早抵玄都,事竣功成!”
薛敬、孙讽等齐齐起身一稽,口中贺道。
而在这隆隆声响当中,乔栖梧早已是一并在跟着致意。
“……”
刘逢业和谢景对视一眼,心下震然。
但在见得了此幕之后,沉默片刻,两人终也是再无犹疑,压下了心头诸般念想。
只是有样学样,也恭敬将头一低,高声贺道:
“谨祝真人早抵玄都,事竣功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