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亦看着眼前的“剧作家”，虽然一模一样，但两人的差异，不比万亦和戏中人的差异小，甚至更大，更遥远。

作为距今最早的分身，第一个分身，埋头在剧场的暗面顾自书写，笔不曾停下，在以太海缭绕的环境之下，在无数的故事自眼前流转之下，他已经走向了陌生的道路。

“好吧，我姑且能接受这个理由不去揍你。”万亦笑了下道。

如果之前戏中人乃至无数没能善终的分身，都是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操办的话，那万亦们肯定不会轻易放下。

“对于你会不会揍我，那倒也不一定。”“剧作家”轻轻抬了下眼镜说道。

万亦看着他。

“很抱歉，书和笔我都不会让给你的。”

话音落下，剧场中陷入了沉寂。

晌久，“剧作家”见万亦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笔是故事的流线，顺应世界的破碎而生，却也仅仅是破碎的世界，它本身没有书写更完整的故事的能力。而剧本……交给你的话，你便会成为无上的存在，但在那之后，失去剧本，剧场也会崩塌，这个世界便也彻底碎裂，一切归于混沌虚空，故事不复存在。”

“剧作家”注视着万亦：“我的存在意义和你已经不同，维系世界是我给自己找到的路，我不会为了你的路而去牺牲这个世界。”

“故事有存在的价值，而非虚无的阶梯。”

忽地，万亦笑了。

“变化确实很大，所有分身里只有你是打算站在我的对立面的，所为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宏大的世界。我根本不敢想象当初那个大学毕业后就浑浑噩噩的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的人，不知道是否能称赞一声伟大？”

万亦转身，缓缓走上了舞台，不待“剧作家”回应，继续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据我对我自己的了解，我会不管不顾直接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独自成就无上神明，去往那片无尽的虚空身处逍遥自在。”

“或许我不会这么做呢？”

“是啊，你可能不会这么做，但你是我，我更看不透你。”“剧作家”平静地说道。

“这便是最大的隔阂了，你已经走得太远，远得听不到我的声音。”

说着，万亦手中已经出现了两本书。

灾祸之书自我封闭的锁链已经断裂，闪着红光，黑色的复印本也同样闪烁黑芒，两者交相辉映。

“总之谢了，我知道关键道具该干什么用了。”说完，万亦将两本书用力一揉，随后猛地塞进自己的身体内。

最终以太将两本书拼接糅合，然后构成了一本全新的，红底金边的剧本，融入万亦体内。

补全。

瞬间，万亦感觉自己的存在猛地扩大，所有万亦骤然间消失，收束回了万亦体内。

万亦的视线透过了世界的碎片之后，看到了那背后的无尽虚空，蠕动的混沌所充溢的虚无世界。

这就是世界之外的神的视角吗？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万亦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所有万亦的思维在这一刻达成了绝对的统一。

但，两本书只是复印本，无法成为绝对的支撑，万亦这个状态并非是永恒。

他快速阅览混沌虚空，好似望见了无数近似的强大存在向他投来疑惑的视线。

真正的混沌虚空，好似一片耀眼的星空，混沌充盈之下，秩序如星辰展现着自己的色彩，而秩序下，悲喜之间的故事不断发生，运转。

最后，万亦的视线望向虚空的深处，在好奇心的支持下试着将一切纳入印象中。

在那片深处，他看到了另一片星空，比虚空本身更为活跃，好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拥有更加绚丽色彩的宏大星空，威严间又存在着包容。

虚空的深处，还挺漂亮。

思维下落。

万亦收束意志，睁开眼，依旧站在舞台上。

剧场的灯光全部打开，眼前一片金碧辉煌，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剧作家”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他手中的剧本自发动了起来，飞入了万亦的手中。

他正欲伸手阻拦，却在半道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手。

“原来如此，到头来，你倒是比我更伟大。”

他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之后却是露出了笑容。

“万亦”拿起笔，时谱留下的笔。

不只是时谱，而是曾经救世的四人全部，是他们一起留下的笔，通向完整之路的笔。

剧本的书页剧烈翻动，来到了崭新的一页。

万亦将笔置于书页之上。

短暂地停顿。

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