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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老三但凡长点脑子也不会上韦大壮的当。你想,你带着四十多人,四十多杆枪,韦大壮既然敢杀你的人,他会在家里等着你来报复么?张老三气急败坏,朝他的人一声令下:

“把所有东西门窗都给我砸了。”

那时候,没有火种,火镰引火也来不及,只有砸他个稀巴烂,才解他心头只恨。

“稀里哗啦”砸了一通,张老三问:“死了几个?”

张导包回答:“就死一个。还是刚进来的时候打死的。后来,这些人没有打枪就跑了。咋弄?杀点儿其他的人解解恨吧。”张导包建议着。

骑在马上的张老四,半天没有说话,后来,张老四说:

“别杀了,又看不见人,杀谁呀?走吧,官兵来了谁都走不了。”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从韦家大院出来,来到大街上,等着张老三发话。

“三哥,死人咋办?”张导包问。

张老三气急败坏的回答:“抬到河边先埋了吧!他妈那个比的,天天埋我们的人,这样下去,死不了几天就死完个球了!”

一群人抹黑往回走,走出村庄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死人,一枪打在了前胸,很快就毙命了。上去几个人,低头看了看,已经没气了,借着夜光,认清楚是张导包的队员。四个人抬着,一直往南走着。走不多远换几个人,抬到河边,找了一个背静处,那里有一片红荆条树,长得比较高大稠密,几个人在里边用刀和手挖了好大一会儿,才挖了一个勉强能埋人的坑。河滩里的土质很硬,都是红土黏土,很难挖动。几个人把这个死人填进去,埋好了,用土封好,起了一个圆圆的坟头,又用一些红荆条和掩着,就算完事。其实,这样的坟头很容易被野狗扒了,到这个时候了,张老三也没打算回来接人,天气越来越热,用不了几天就化了。这样的孤魂野鬼,在这茫茫的黄河滩里,到处都是,到处都有作伴的,以前死了人,都是这样处理。

埋好了坟头,没见一个人替他掉泪,只有张老三说了一声:“兄弟,你先在这歇着,等平稳了我再回来接你。”说着,掏出抢来,朝天上放了三枪。枪声在河滩里回荡着,久久的才随着滚滚的河流,向东方逝去。

接着,张老三看看天色,觉得不会有雨,就朝他的队伍说了一声:“往东开拔。”自己牵着马,又顺着河北岸的路,慢慢的向东走去。后边的队伍也都死气沉沉的跟着,这两天就死了三个人,大家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这是他们在黄河岸边拉游击多年,头一次遇到的晦气事。张老三心里也很沉闷,不过,他是头领,不能因为死了几个人就垂头丧气。他今天晚上的打算,其实是没有什么打算,他也是茫无目的的往东走,走到哪里算哪里,累了,实在走不动了,就地躺倒睡一觉,天明了再做打算。对官府的剿匪公告,他还是很重视的,他担心的是,那一天,官府突然来了很多的兵把他包围了,一通乱射,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估计也剩不下几个,那他张老三在这个黄河两岸的威名,一下就消失了,他即便是不被打死,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丧家犬,到了哪里都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要尽力躲开官府的视线范围,不能让本地的土匪暗里追杀,官府在明里追杀,让他的队伍人心涣散,甚至还有背地里逃回黄河南岸的可能。走吧,走到离这个是非之地远远的地段,走出阳武县的地界,让那些告示不到的地方来成为他的栖身之所。就这样,这个匪首,天不怕地不怕的张老三,垂头丧气的顺着黄河北沿儿往东走着。

几十个人的土匪队伍,拿着沉甸甸的银元、铜元,在荒郊野外游走着,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了多少时辰,走了多远的路程,终于走不动了。看看天色,大概也到了三四更天,那黑黑的村落里,更鸡又使劲叫了起来,一递一声。张老三对他的队员说:

“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再走吧。我看这安静些,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天明了再说。”说着,自己把马随手放开,让马到那河滩地里吃草,自己找个干燥的地方,搂了一些杂草垫在身下,镇住他的现大洋,睡觉了。

其他的人也都累的腰酸腿疼的,都找个地方,就地露宿了。

天阴了,星星也不见露头,露水很浓,走路时已经把裤腿打湿,不过,这些与瞌睡,恐惧相比较,已是小事,大家都希望能离开韦大壮的追杀范围,睡一个安稳觉。天亮了以后,看清楚地放了,在作打算。

临睡的时候,张老三还不忘记警戒,他总把这个事情交给他的四弟去办。这也是惯例,张老四不用老三交代,就主动承担了这项任务。他对二孬交代说:

“二孬,你们小队负责前半夜的警戒,一会儿找人替换,别大意了。这几天不太平。”

张二孬年轻气盛,他的体力恢复得很快,这个家伙能吃能睡,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他答应一声说:

“都睡吧,我来站岗。”说罢,找了一个高岗地带,靠着一棵大树,怀抱着一杆毛色步枪,半眯着眼睛,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正当张老三的队伍进入昏睡状态时,忽听有人喊起来:“打死张老三,活剥了张老三!”紧接着,“砰砰砰”,枪声响起来,喊声从黑暗中不断的传过来,“打死张老三,抓住张老三!别让他跑了...”“砰砰”,不知从哪里放起枪来。子弹从张老三他们的头上“嗖嗖”的飞过去,打着呼哨,又向河滩里乱飞。

张老三激灵一下坐起来,随即又趴下,拿出枪来,对他的队员说:

“都不要动,看看是从哪里来的人。”

张二孬朝这里喊:“三哥,可能还是那几个蟊贼,光见喊不见人,故意扰乱我们睡觉的。”

“大家都不要动,看清楚人了再放枪。”张老三又命令道。

“抓住张老三,打死张老三....”

“砰砰”,从黑暗里朝着张老三他们不断的打枪。

那边喊话的人,放了几枪,喊了一阵,忽然一切都停止了,变得阒无声息,只有地里的草虫渐渐放起歌来,此起彼伏。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搜索着枪声和人声的起处。不过,静下来以后,一切又都变得万籁俱静了。天上的星星也露出了笑脸,似乎是在嘲笑张老三的胆小懦弱,嘲笑这一帮子号称黄河沿岸的土匪老大,竟然变成了到处被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生生的要把这个人间活阎王,不可一世的张老三气死。

地上的人都没了睡意,坐在地上,窃窃私语,猜想着,这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呢?打就打呗,这样骚扰着,这不是清装孬孙是弄啥咧?

张老三骂了一句:“妈那个逼的!这是清装孬孙咧!”“呼通”一声,又倒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