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愔打定了主意,对,给你们来点不一样的:“儿臣也不主张今年用兵,对吐蕃用兵,须满足两点,一是争则必胜,二是一举彻底解决问题,以后再无后患,若不能满足这两点,便不可轻易用兵。不过这并不是儿臣重点想说的,儿臣要说的事,朝廷不应着眼于眼下这一场战事,或者说,最要紧事,不是眼下这场战事。”
李世民一听,觉得这话新鲜,不免来了兴致:“你说。”
李愔继续说:“我朝府兵之制,上呈周隋,以均田为本,寓兵于民,朝廷养兵数十万,却不用耗费国库一钱,实在是善政善制。”
“但府兵制也有弊端,就比如眼前这场战事,开春农忙,若府兵出征则误了农时,若以后真有紧急战事,朝廷不得不用兵,那样还是要误农时,所以儿臣觉得,眼下这一场战事,打与不打可以先放一放,如何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才是关键。”
“根本上……解决问题……”李世民品咂着李愔的话,“怎么个根本?”
李愔又说:“比如这两年,边疆无战事,上番的府兵驻扎在京畿无事可做,便被某些亲贵看中了,今日调千人修个庄园,明日弄几百人修个宅邸,这些卫士本来是要为国效力征战疆场的勇士,结果却成了苦工,任人驱使,还要受人鄙视,下次若再遇到上番,那自然是百般推脱不肯来了。”
这是后世总结的府兵制崩溃的原因之一,李愔娓娓道来,自然极为顺畅。
“有这等事?”李世民眉头一挑:“居然敢将上番的府兵私用,是谁?”
李愔暗道不好,这不要得罪人嘛,赶紧找补:“具体是谁,儿臣也不知晓,儿臣也是在市井间听人说的。”
李世民看向韦挺:“御史台查一查,此事若属实,朕必定要严办。”
韦挺赶紧躬身称是。
此时殿中众臣都不自觉的看向李愔,心中都暗暗称奇,平时都听说这六皇子整日游手好闲、骄纵跋扈,但今日却着实让众人都不免刮目相看,看来这六皇子在市井之中,也不都是吃喝玩乐了。
“你继续说。”李世民这两天已经被李愔震撼了数次,已经没那么惊讶了。
李愔这次加了小心:“按朝廷规矩,府兵出征,若为国捐躯,朝廷会将阵亡将士名册下发到地方,由地方州县前去阵亡将士家中慰问,将朝廷赐的勋爵和抚恤带到。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朝中有司加紧督促,地方州县官员也要实心任事上,但是人总有荒疏携带的时候,后世君主也并未必都像父皇这般夙夜忧劳,若是后世君主懈怠,宰相懈怠,地方州县那自然更松懈了,到那时,战事结束了,散兵于府,但阵亡将士的家属还没等来官府的抚恤,那人就白死了,长此以往,人心就散了。”
李世民听的极为认真,这果然是府兵制度的根本性问题,若从朝廷到地方,但凡有一层荒疏懈怠了,这问题就无法避免。
“还有吗?”李世民赶紧催促。
“还有两条,府兵只免租庸调,不免力役,地方上的官员若要驱使力役,就算卫士有勋位在身,也是要听使唤的,那些为朝廷立了功的将士,有了朝廷赐的勋位,居然还要跟普通百姓一起服力役,简直就是羞辱他们了。
那些轮番到边疆的卫士,难免要带些绢匹去,随身做零用钱,可是将士们到了边疆,若遇到无良的将领,说你们这些绢匹该交给我,我来给你们保管,你们有用时再领取,士兵们不敢不从,只得上交,结果那些将领拼命的让他们干活,要活活累死他们,好贪墨了他们的绢匹,长此以往,哪还会有府兵愿意去边疆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