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看向秦政,应声道:“正是。海大人是难得的清官,我们东林书院向来忠君爱国,提倡清廉之风,海大人有需要,我们自然乐意相助。”
秦政放下茶杯,沉声道:“你们能有此觉悟是好的,希望以后能继续保持,继续帮海瑞整饬江南官场、肃清吏治。”
钱谦益应道:“当然,让官场清廉、政治清明正是我们读书人当做之事,也是我们东林书院向来奉为圭臬的思想,所有学子追求的目标……”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干嘛要对一个商人之子说这话,此事也不是一个商人该管的。
秦政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问题,与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太符合,不知不觉又代入了皇帝的角色。
但他仍是道:“不知你们帮海瑞办了什么案子,可否细说说。”
钱谦益迟疑了一下,默默看了眼马湘兰,见她正兀自喝茶,好似与她全然无关一般,漠不关心。
再看对面的文公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给他一种面对高官的感觉,他想要拒绝回答,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没想公子对朝廷之事如此感兴趣,恰好我今日来也是给马姑娘说的,告诉文公子又何妨。
“此事还要从圣上派海瑞大人为钦差,下江南督查税务说起。上个月,海大人在江南惩治了许多有亏空的官员,并查出了齐王、吕家的党羽,肃清了江南官场。
“其间,我们东林士子出了一些力,得到了林如海、海瑞大人的认可,便让我们继续协助,提供与江南官员相关的贪污证据,我们自然不敢怠慢,发动所有学子,收集贪官污吏的犯罪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我们多方寻访,让百姓检举,终究查出了江浙总督沈一贯的贪污罪证。
“他不但自己贪污受贿,还将江南整个官场带偏了,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比如现今的浙江总兵戚继光,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同知,他靠着巴结沈一贯,让沈一贯给朝廷推荐,如今已经坐上了浙江总兵一职,掌管一省兵马。
“此两人,一个行贿,一个受贿,搞的江南官场乌烟瘴气……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他们的党羽,一些迂腐士子,还编出了许多诗文、话本,含沙射影,抹黑当今圣上……”
秦政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戚继光可是个抗倭名将。
不过,他确实是有些小聪明的,擅长溜须拍马,跟岳飞不一样。在历史上,他是张居中的忠实党羽,得了张居正很大助力。
但他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将领,将一直骚扰沿海的倭寇打的节节败退。
但若说他贿赂了沈一贯,此事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
沈一贯是浙党领袖,又是江浙总督,总督两省事务,戚继光若贿赂他倒也情有可原。
现今在大夏,下官贿赂上官,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你要是对上官不送点礼,这个官都当不好。大夏的官吏腐败问题,早已深入骨髓,非常严重,若要根除,须得下大功夫。
秦政想着,暗暗叹了口气,人情往来真的害死人,借着这个由头贿赂,真的不好查。须得下一道圣旨,禁止官员间的互相送礼。
此事还算是小事,钱谦益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沈一贯是浙党领袖,与东林党是敌对关系,东林党揭发他贪污受贿,本质还是的党争。
党不党争的他不在乎,若只是一些士子间的互相攻讦,问题也不大。问题是,这些党派的背后,站着的是士绅和商贾,争论的是商业版图,而不仅仅是政治倾向和是非对错。
无论是顾宪成的东林党,还是沈一贯的浙党,将他们供养起来的,是士绅。无论他们的口号喊的多好听,代表的都是江南士绅、商贾,代表的从来都不是国家和百姓的利益。
现今朝廷要推行收入税,自然是得罪了他们,若不是派海瑞和林如海下江南来整饬吏治,给了他们内斗的机会,他们的矛头就会对向朝廷,对向自己这个皇帝。
幸好,文人向来喜欢内斗,官员更是如此,这才给了朝廷对付他们的机会。
现在自己正好在江南,又逢他们内斗,无疑是个好机会,是个将这几个党派连根拔起的机会。
念及于此,秦政下了决定,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连消带打,将江南士子、官绅、商贾彻底打服,除去后患。
钱谦益吐沫横飞地说了一通,看他说完,秦政看不经意道:“你说他们编排当今圣上,可有证据?”
钱谦益笑道:“这个自然有,他们为了抹黑皇帝,印了不少书册。也是当今言路开放,不追究,不然早就被捉拿问罪了。
“我今天来,就是给马姑娘看这个的,可以一同批判批判,寻出漏洞,以诗词回击……当今圣上是圣主贤君,岂能让他们如此诋毁……”
钱谦益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