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两层铜甲,腰挎朱漆之弓,端立于戎车之上。
当着周军将士的面,周王颁布伐郑的誓词,宣布郑伯为天下公敌。
王曰:
嗟!我冢宰、御事、庶士,明听誓。
天之命在我周邦,我先后武王,挞彼殷商,宅兹中或*,而治彼四方。
昔在厉、幽,周德有衰,而天命惟惑,虽惑,尤未易哉。
故我先平王,复周之德,光于雒邑,亦惟天之命。
郑伯之先曰桓、武,有功于王室,不幸而有此孙曰寤生。
今郑伯寤生,乃恃其先之功,乃矜其身之能,惟毁臣之德,惟坏人之正,虽以其祖之功,其身不可免哉!
故今予林惟恭行天之罚,黜之以为庶人,更复立郑君,以彰明德。
夫子,勉哉!
一通演说下来,周军将士或是激情四溢地高呼,或是稀稀落落地勉强应声道:
“勉哉!”“勉哉——”
王师自成周雒邑出发,沿着伊水河谷南下,越过伊阙,复行数日,在伊水西转之前转而朝向东南,深入蛮夷不毛之地。
伊洛之戎在此处的低矮丘陵区域活动。
为了安全通过伊洛戎的领地,天子不得不屈尊降贵,亲自修书,向伊洛戎的酋长们求取通行的权利。
麻烦的是,伊洛之戎并没有统一的族属,只是活动在当地的戎人的总称。他们的地盘犬牙交错,彼此又并不十分和平。也没法只与一个统一的话事人谈妥,王师为了得以通行,只好反复地向那些酋长派出信使,天子的书信抄了一封又一封,总算是摆平了各方的利害关系。
至于中间种种,史家不忍细说。但总之,王师还是顺利地无害通过此地,除了前来输送补给的辎重车队偶尔被不知名的势力截去部分之外,基本上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朝东南行进数日,让车上的甲士统统下车,上坡时,众人齐心协力,帮战马一同牵引车舆,下坡时,将战车的车舆倒过来悬在四匹战马的肩颈上,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丘陵地带。
于是豁然开朗,映入周军眼帘的,是缓缓流淌的汝水,和汝水两岸平坦的河谷。
郑人完全没有发现王师的行踪,接下来只要沿着汝水进军,便能进逼郑国的腹地,威胁郑公子突的栎邑。
汝水沿岸,有曼氏、霍、粱三个小国。都是一些连战车都没有的弹丸小邦。
有了身后三百乘战车,近三万之众作为靠山,王室的信使说话还是十分管用的。曼氏国与霍、粱之间原本正在交战,曼氏国的徒兵几乎已经要攻入霍国都城的低矮城墙了。王师此时借道而过,将双方的战役进程打断。
双方也没敢有什么意见,只是恭恭敬敬地奉送王师远去。
一个月圆之夜。
明亮的月光将眼前城邑的轮廓勾勒出来。汝水潺潺,从城边流淌而过。
郑国郏邑。
经过大半旬的远距离迂回,王师终于抵达了郑国的西南鄙。
眼前的这座小城毫无防备,安恬地浸没在梦境之中。
象征着天子的大白之旗都兴奋地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