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她听见背后有人在敲门,非常符合礼仪规范的三声。江珧扭头看向出口,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露出三寸宽的一条缝,门槛外一个人都没有。听错了吗?她低下头,冲洗手上的泡沫,感到水温很冷很冰。
当当当。
隔了五秒,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江珧强迫自己扭头看向背后——四个厕所隔间的门大敞四开,里面空无一人。敲打声闷闷地,发源地似乎并不是在室内。
当当当。
第三次敲打声响起,对方耐心而坚持,以至于让江珧毛骨悚然。卫生间不算大,隔间又都敞开着,不可能有什么地方藏着人。她回过身关上水龙头,想马上离开这里,然而镜中的一瞥却止住了所有动作。
镜中显示:墙壁上的小玻璃窗外有一只手,正打算继续敲打第四遍。
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助餐厅位于十六楼,外面应该只有空气或者鸟。
“很抱歉,能打搅一下吗?”一个礼貌的男声从窗外传进来,“我有点事想请您帮忙。”
江珧再次看向距离自己仅有六七米的出口,只要拔腿立刻逃跑,两秒钟后她就能回到人群聚集的大厅,跟朋友们碰头。但不知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神秘力量,她的脚生根了一般根本无法离开洗手台前。
“当然,我知道很唐突,这里毕竟是女士洗手间。”窗外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可是等您回家后,我就很难再接近您了。”
唐突的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吧!而是在十六层楼的墙外敲窗好不好!
这一定是个不幸被困住的擦窗工人!选择这么晚的时间摸黑作业,大城市的生活真是艰辛啊哈哈哈……
江珧胡思乱想着,镜子中的影像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一团灰色的雾气从密闭的小窗户缝隙里挤了进来,就像隔壁失火了似的。雾气就像有意识般,挤进室内后并没有散开,而是慢慢在地上凝结起来。
江珧冷汗直流,猛然回过身去,背后依旧是空荡荡的卫生间,瓷砖散发出苍白冷光。然而再次看向镜中,那团雾气已经聚集成人形。躯干、四肢、头,色彩和细节也逐渐显现,一个青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背后。
这时,江珧已经没有勇气转身面对,只能在镜中看着自己背后发生的怪事。
这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五官端正,穿夹克外套和牛仔裤。他外表看起来很正常,既没有七窍流血,舌头也没伸出老长,就像不小心误入这里的普通客人。
青年腼腆地抓着头发说:“真对不起,我是第一次进女厕所。”
带子干笑了两声,不知所谓地回答:“欢迎参观,这里没有小便池。”
青年低头玩弄着外套的拉链,看起来比江珧还要不自在:“我、我想求您帮个忙。”
“千万别客气,有事儿请说话,什么您啊您的,太见外了。”带子心想,只要不把我从窗户里塞出去代替你,其他一切都好商量。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妖魔还是鬼魂?
“那个……我就说了啊……”青年鼓足勇气,大声恳求道,“江老师,求您让我在节目里上个镜行吗?不求主要角色,串场路过的就行。”他抬起头,目光充满单纯的渴望。
江珧愣住了:“节目?上镜?你在说什么?”
青年以为她不愿意,连忙说:“我知道这挺为难的,《非常科学可是全国闻名的大制作,大家每期都准时捧场,参选人员竞争一定很激烈。我可以提供些报偿,当然您肯定不稀罕,就当是忠实观众的一点小心意……”
他的身影蓦地消失了,又变成一团灰雾,在空气中盘旋变形,很快凝结出新的人形。
江珧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镜子,她背后现在站着一名高大英俊的白人男子,金发垂肩,帅得足够登上任何一家国际时尚杂志封面。
撇到江珧因震惊而惨白的脸色,“他”看起来没什么自信,小心翼翼地说:“您要是不喜欢这种类型,我还会别的。”接下来,灰雾又变成一名更接近中国血统的黑发美男子。
“我、我……不明白……”张口结舌中,江珧连续欣赏到十几种各具特色的男性外貌,足够拍一本国际美男写真日历了。
种族、面容、身材、服饰各不相同,她猜测这家伙是从杂志或者网络里模仿得到这些形象。恍惚中,连约翰尼德普和吴彦祖的脸都出现了。
灰雾凝结成最初的那个形象,青年垂着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雕虫小技,让江老师您见笑了。我没什么资质,不过服务精神很好,只要您给我一次机会……”
江珧寒毛直竖,艰难地咽一下口水。难不成他为了上镜,暗示可以献身?平生第一次遇到娱乐圈里盛传的潜规则,对方竟然不是人类。
“别这样别这样!我是个新手主持,在栏目组没什么发言权,不过如果只是客串,应该问题不大。”江珧睁着眼撒谎。只要能尽快摆脱这诡异的情况,她可以暂时答应让他当台长。
青年得到肯定答复,一瞬间容光焕发,高兴地直搓手:“您太谦虚了!大家都知道,您是圈子里最大腕的主持人,多少人暗中仰慕,想请您签名都不敢搭话呢。”
“大家”是谁?“圈子”又是哪种?江珧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但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愿细想。
“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想在节目里上镜呢?你应该了解,嗯……就是那个……我们的节目做出来是在人类电视台公开播出的,很无聊很普通的那种。这种魔法般神奇的变化,大概可能不太方便。”她吞吞吐吐地说。
青年瞬间听懂了,叠声应承:“我明白我明白,这是大家都懂的老规矩。其实我想上镜也没别的意思,近年来圈子里同族的数量越来越少,想找个合适的女朋友都难了。我就是想露个脸,看能不能寻段缘分。”
江珧忍着翻白眼的欲望,违心赞赏他勇于尝试的胆色:“凭你这身本事,缘分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放心放心。”
感情这家伙不是想参加《非常科学,而是想作客《非诚勿扰,原来非人界也会有剩男剩女吗?想来他们没有公开交流途径,数量又稀少到快濒危绝种,谈恋爱和传宗接代确实是个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哎呀看我莽撞的,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齐栎,整齐的齐,木乐栎。”
一只无形的手在镜子上认认真真描画,江珧面前凭空出现两个汉字。青年跟中了八百万彩票似的,乐颠颠地说:“江老师,十分感谢您给我这次宝贵的机会,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江老师。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这个叫齐栎的家伙化作一团灰雾,挤出窗户缝隙,消失在十六层楼的窗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江珧一瞬间觉得松绑了,活动自己僵硬的手脚,像个吊线木偶般走出卫生间。大厅里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小知和爱曲聊得正欢畅,见带子归来连声埋怨,说以为她掉进厕所里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法术,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进出过卫生间。
/">/a>)
zw443s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