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珧拿出一张身份证,上面照片和姓名部分都是留白。
“我说,你还代理□□?”
言言认真地道:“生活不容易,作为一个老居民,我也是方便群众。现在我的证在北方圈子里口碑最好,实名买火车票飞机票一般不会被查出来。”
江珧脑中一阵眩晕:“你们都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了,还在乎实名火车票吗?”
“嗨,飞机航道都挤满了,要不是没办法的时候,谁还闲的跑天上去闻尾气。送你张学生证好了,看电影还能打折。”
言言往电脑转椅里一躺,舒适惬意地道:“住在人类社会有各种不便利,但是好处也很多。除了蚁穴,再没一个地方比帝都的生物密集程度更高了。我住这个小区就挤着五万人口,有那么一两个非人精怪很正常。”
音箱里传来滴滴两声提示音,言言忙凑过去移动鼠标,高兴地说:“客户回应了,有谱!”
大概是为了保护身份,妖魔们都很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没事从不跟人深交。如果不是这次交易二手物品的机会,江珧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同事竟然业余代□□,身份证上的性别还是男的。
根据言言归纳,在人类社会生存的非人大概分为三类:最高级的是图南那种,凭借强悍的能力逼迫人类高层妥协,出入顶级社区,就算用空白纸片也能行走天下,没人敢查。用他的话说,只要有钱,在帝都可以活得像真正的王子一样。
第二种麻烦一些,通过言言这样的中介商办理假身份,碰到紧急情况就用催眠术变形术混过去。
第三种最淳朴,住在深山老林等原始地区,尽量不跟人类社会接触。随着人口数量激增,未经开发的地区越来越少,第三种妖魔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狭小。
还有像吴佳这样的混血儿,通过一方父母得到合法人类身份,但随着时间流逝,活过正常人类的寿限后,总有一天必须要用假身份。
这些江珧都能想得通,最最令人费解的是卓九。
他的身份是真的,拥有一个人类能拿到的所有证明,连求学经历、导师同学、工作圈子都很正常,真不晓得一个非人类过五关斩六将挤上大学独木桥,过了英语四六级还坚持建筑师年审是为什么。
同过言言这个中介,江珧面前浮现出一副从未见过的非人生活画卷。
它们通过不同的性别、外形、工种伪装,不显山不露水地潜伏在人类社会中,无人知晓它们的真正来历。神魔的时代已久永远过去了,人类对世界的压倒性统治决定了残存的这些非人必须保持低调。
它们有自己的文化和规则。比如只以人类为食的妖魔不会留下残肢,更不会在同一个区域连续狩猎,这样增加的只有失踪人口名单上的数字。
不管是真是假,它们总有个职业做掩护。有人在写字楼里当小白领,有的是无照小商贩,甚至还有在夜总会从事特殊职业的。
大都市生活节奏快,人际关系冷漠,还有数量巨大的流动人口,很少人会对邻居和同事的家庭关系追根究底,也就给了妖魔们隐藏真实面目的机会。
低调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交流的匮乏,很多圈子还维持着口耳相传等最古老的信息传播方式。正因为如此,《非常科学这个广受批评的神棍节目成了非人们唯一最爱。
每个周二和周五,它们坐在电视机前,透过特效和骗术的迷云,津津乐道地讨论隐藏其中的真正故事和主人翁。半年前跟卓九同租一间房子时,江珧还疑惑为什么一个理科生会追看这种没逻辑的节目,如今她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
真或假,同一台节目在人类和非人眼中呈现截然不同的面貌。
要求上镜的齐栎是个自由歌手,工作是在几家夜总会串场,没活儿的时候也在地铁里弹吉他。选择这种职业的原因是:他在太阳落山之后后才能呈现人形,白天只是一团灰雾。
山海经中对他的描述只有让人啼笑皆非的一行字:栎,形状像鹌鹑的一种禽鸟,长着黑色花纹和红色颈毛,人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痔疮。
江珧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人类对未知生物的杜撰猜测,毕竟很多古代医药典籍里都有大量对动物的古怪释义——食某部位可治某病。
串场很顺利,虽然没有通知齐栎时间地点,但拍摄当天他不约而来,客串一个回答问题的路人。仅仅几秒钟的镜头就令他满意极了,隔天通过言言转送了一面小镜子。
这个礼物看起来很像化妆盒,但如果在深夜中打开,就会发现镜子变成透明玻璃,透过它能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景象。
自从梦魇事件后,江珧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点奇妙的变化。准确的说,她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加入《非常科学栏目组后,江珧已经见识过好多灵异事件,但基本都在工作期间发生。现在,她感到有些微弱但奇异的线索,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
体育台正在播出一场全国比赛的艺术体操项目,江珧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观看,上场的是冉冉升起的新秀苗玉兰,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已经连续夺得三块国内金牌。
只见她矫健地跃入空中,翻滚三周后飘然落下,同时精准地接住体操棒,柔软至极的腰肢像没有骨头般贴合在地板上。接着,她又以不可思议的腰力挺起下半身,仅凭借纤细的手腕完成了一连串高难度动作。场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最后得分接近满分。
如果在以前,江珧的评价肯定是练体操的运动员实在太辛苦,但今天她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个苗玉兰的身体太过柔软,已经软到不像人类的地步。
“佳佳,你说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奇怪?她怎么能弯折到这种角度呢,太不可思议了。”
吴佳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口中:“当然奇怪了,在我看来,她其实是条花蛇。”
江珧被鱼刺呛得咳嗽,拍胸喝水顺气,惊道:“真的不是人类?她可真有胆啊,居然敢参加全国性的比赛,不怕被识破身份么!”
吴佳说:“听说有些妖魔凭借改变外貌的法术承接替考业务,什么运动员加分啦,替人体检之类。这家伙大概是玩过头了,比赛奖金不是那么好拿的,等着瞧吧。”
江珧食不知味地换了娱乐频道,一个采访演员的谈话节目正在播出,背景有几个烘托气氛的模特和丑角不断插话凑趣。
这一次,她觉得那个嘴唇外翻鼻孔朝天的助理主持很特别,总觉得他背后有个重叠的影子。
吴佳手持筷子挥斥方遒,八卦道:“这个外号棒槌的背景板很丑吧?其实他本人比号称花样王子的嘉宾还帅。可惜帅也不顶用,娱乐圈的事很难讲,没有经纪公司捧,有时候美男还不如当丑角吃得开。”
江珧揉揉眼睛,郁闷地要命:“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出院后,我总能看到些奇怪的事。”
吴佳眨眨眼,盯着她的脸道:“打通任督二脉还是开天眼了?”
“不开玩笑,我说真的。电视上,大街上,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的普通人看起来相当诡异。”
“别看帝都人口那么多,但是常驻在这里的妖魔大概还不到两百,所以你不要疑神疑鬼,就算能看到怪事也未必就是非人所为。”
两人继续吃饭看电视。午间新闻时间到了,今天播报的是一则重大交通事故。
昨夜凌晨,五环立交桥附近的十字路口,一辆玛莎拉蒂跑车逆行超速撞上出租车,导致出租车司机和一名女乘客当场死亡。警方表示该路段的所有监控摄像头全都坏了,醉驾司机今天早晨自首。
画面中出现一个低头耸肩的年轻男子,脸部打了马赛克。
江珧看着屏幕叫道:“所有摄像头一起坏掉,这种怪事肯定不是自然发生的吧!”
吴佳迟疑片刻,摇摇头:“这件事我当真没看出道道,画面里出现的全都是普通人类。”
图南正巧跑来蹭饭,抱臂看了一会儿新闻,笑言:“一个穿地摊外套山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的土包子,能开得起将三百万的车?这是人类社会中才会发生的怪事,别赖到我们妖魔头上!”
交易二手货的生意稳步进行,不得不说言言是个好中介商,几件旧衣服、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就在黑市上竞价到数万元。所得四六分,言言和吴佳各拿两成,江珧悄无声息地发了一笔小财,经济危机有所缓解。
她不敢让图南知道,因此先还清了表姐苏何的债,其他存起来,每月照常交房租,分期还欠款。
现存的妖魔数量稀少,需求相对也小得多,因此二手货交易不可能当作长期的收入来源。江珧本着中彩票的心理,只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当逛街时遇到气场可疑的陌生人频频注视时,她也学会了报以淡定微笑。
有一个“不存在”的群体,每周二五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节目。
在一个“不存在”的世界,她是家喻户晓的著名主持人,没人吐槽她满嘴荒唐话。
这真是种难以言喻的奇妙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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