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拂易叩首时,文斯娴也饮了盏中之茶,这,第一日的奉茶,便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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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月一有余,如今天气已渐渐转凉了。
又要到一年中秋。
也快到母亲的忌日了。
段拂易这两个月并未闲着,除了第一日,文斯娴也再没有为难过她。大约是因为凤阁正忙着南方秋涝的事,宋祁自加冠后,也要帮着处理政事了,并没有时间来看她。
原先领她进门的那个婆子姓王,这两月得了她不少恩惠,平日里也帮她传递些消息。后又经王婆,打点了几个外门的厮役。
她的首饰盒,入府的还满满当当,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串玉珠和耳环。
这深宅里的女人,若是没有些势力,便会寸步难行。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族的妾室,可以依靠的除了主君,就只有那点微薄的嫁妆。
她是妾室,不得主母恩准,不可抛头露面。王婆与厮役们虽能与外界往来,但可以打探到的消息,接触的人,终究有限。
段拂易明白,她还需要一个更强力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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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卉,倘若你有一个故人,你已经帮过她一次又一次,她如今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却还要你不顾一切再帮她一次,你帮是不帮?”
她坐在窗前,窗外枯影摇曳,屋内一灯如豆。
段拂易的手不断地去拂过那灯上的火光,指尖微烫的刺痛一下接着一下。快速从这样渺小的火苗上滑过,并不足以烫伤手,带来的些许痛感却给她带来一种异样的平静。
冬卉低头在做缝补,听见她的话,头也不抬道:“主子说的是谁?”
自新婚那日以后,冬卉私下里都称她“主子”,如今二人熟络起来,私下也不拘谨。
段拂易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冬卉停下手里的活计,做思考状,少顷,她面带困惑道:“若我这位故人,明知自己没有翻身的可能,为何要来拉我下水,她与我有仇吗?”
“没有仇。”段拂易笑答。
“那有恩吗?”
“也没有恩。”
冬卉仿佛一下开朗了,“无恩无仇,我却多次帮她,想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那你去帮我做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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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
书房里燃着烛火,那道端正挺拔的身影还立在案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杆掖袖批文,再往上看去,是一张严肃的脸,眉头紧蹙着,让人觉得威严凛然又心怀慈悲。
“殿下,冬卉姑娘来了。”张德荣在门外低声通报道,宋祁虽理事不久,但做事十分认真,不喜人打扰。
宋祁的眉头稍舒展开了一点,沉沉道:“进来。”
推门而入,冬卉是第一次来肃王殿下的书房,她虽好奇,但有正事在身,只好忍住不去多看。
“何事?”宋祁并未抬头。
他的少言寡语,让冬卉有种除了主子,谁也不能让他开口多说几个字的错觉。
但想起主子说过“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她便觉得只是自己话本子看多了的缘故。
回过神来,只见宋祁好奇地盯着她,吓得她心头一震,险些失态。
她急忙埋下头,拱手将一个木匣子往前呈上,“夫人命小人给殿下送样东西。”
沉默了片刻,面前之人并未接过木匣子,只是伸手打开。
冬卉抬眼看去,只见肃王殿下瞧着那盒中之物,眼神中似有些玩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