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事情办得快,天还未黑就传了消息回来:“那个孩子不贵,也就二两银子,只是那个叫小引的妓子有些名气,虽然已经梳弄过了,但年纪还轻,恐怕得花个七八百两银子老鸨才肯放人。”
到了亥时,外头打更的敲响了更钟,正是夜阑人静时,段拂易才下定决心般起步去找宋祁。
书房的灯还亮着,张德荣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秋露转凉,他已经生上了炉火,裹着大氅。
瞧见有人掀帘进来,他急忙起身,有些诧异地低声问:“夫人怎么来了?”
“夜深露重,我给殿下送些川贝雪梨汤来。”说完接过冬卉手里的食盒,心下又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样子,倒真像担忧郎君的女娘。
跨过屏风,抬头便看见那清风霁月的人坐在案前,脊背笔直,修长遒劲的手提笔不断书写批注,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色认真而严肃。
眉目间还有些少年气,但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不怒而威。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段拂易原以为是太过专心,没有发觉她的到来,却在她将食盒放在方桌上,转身准备走时,突然听到他开口。
“阿姐,蒲将军来消息了吗?”声音低沉清冽,如划破黑暗的一道白光。
她回过头,正巧他也抬起头。
两个人眼里都藏了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段拂易低下头,尽量不去在意他的目光:“前日来了信件,说幽州的神威营选拔已经开始了,不到一个月,一平就能被调遣回京。”
“嗯,”宋祁发觉她的闪躲,这些日子似乎她也总是有意躲着他,便也低头继续看案上的文牍,“这边的事情恐怕还要些日子,我已经着人去寻合适的宅子了。”
“是有什么难办的地方吗?”
前前后后抓了不少人,朝廷拨的银子也下来了,灾年看着已经走到了末尾,工部来了人,河边筑堤工程也将开工,此刻回京述职,也算圆满。
“收缴上来的赃款着户部的几个主事细细核查过,不到实际应缴的十分之一,我让人私下去吴中彧和几个没查出问题的府官家里探查过,没有哪个地方可以放下这么大一笔钱,,几十万两雪花银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原来也是为钱担忧。
“会不会是拿去打点京里的人,或者那个相爷拿走了?”
他显然已经想过了这个可能,表情毫不意外:“这些也都算明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会拿着十分之一的好处去替人做砍头的买卖?”
沉吟片刻,他有些犹豫不决地开口:“除非,这个相爷有滔天的权势,可以许给他们更大的好处。”
既然能许给他们,便也能许给别人。
段拂易在方桌旁坐下,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殿下,我明白,没有证据,猜测便只能是猜测。”
宋祁放下笔,起身打开食盒,里头是个雪白的小瓷盅,他恰巧也有些饿了。
其实她带来的川贝雪梨汤是夜里剩下的,想着过来也不是真的送汤,便没有嘱咐冬卉热上此刻见他来拿,急忙伸手拂开他的手。
“殿下,不如让厨房再做些热食过来吧。”
触碰到他的手时,很凉,想来是秋夜有些冷了,段拂易突然有些愧疚起来。
宋祁收回手坐下,低头浅笑了笑,方才眉目间的肃然之气一扫而就,此刻仿佛真的就是个汴京城里闻郎如玉的少年公子哥,目光清澈而坦诚。
“阿姐,说吧,来找我是有何事?”
这下轮到她不好意思了起来,想着自己素来也不是扭捏的人,干脆一口气全说了:“我有两件事托你帮忙,第一件是想请殿下去如今明州府录事参军杨自千的府上,替我找一个叫谈光意的少年,年龄应该十一二岁,是杨府公子的陪读,若你事忙,过几日去也成,我是女子,没有去他府上的由头。”
“明日便去吧。”
“啊?哦好。”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一时有些诧异。
宋祁继续说:“我同他没有私交,公差不好带着家眷上门,阿姐可以扮做我随行的小厮一同前往。”
“嗯,好。”
反正上次也扮惯了小厮。
“第二件呢?”
这回更难开口了,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你能……把我那块冰花芙蓉玉玦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