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只是一种类似啮齿动物爬过下水道的沙沙声,然后渐渐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人声,好像是溺水的女子在水中痛苦地呻吟。
橘清显猛然把眼睛瞪到最大。
有什么东西在飘来飘去,好像是白色的影子……
不是人。
是一种犬类,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
“狐、狐狸……”
橘清显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把视线聚焦到那个影子上。
但没等他的视觉神经接受到信号,那影子便从门缝中消失了。
“……莫非是来报恩的?”
橘清显小声说着胡话,用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
“阿银……”
他叫了声。
但还是没有回答。
“到底去哪了,这只狐狸是不是你……”
“如果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又或者说是我自己吓自己……”
橘清显翻身下床。
来到门口,穿上木屐,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回廊上。
入夜后的庭院,虽未点灯,不过月光明亮得连庭院里胡枝子随风摇曳的情形都清晰可见。
肌肤接触到新鲜凉爽的空气,橘清显立刻感到浑身畅快。
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附在身上的邪魔被赶走了,自己一下子苏醒过来了那样。
橘清显自己也觉得奇怪,站在那里,转动视线看了看环绕寺庙的群山。那微带银白色调的的山影,耸立在星空之下,恍若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宁静。
等等!
——是那只狐狸!
橘清显的视线往庭院的某个点看过去。
一丛蕨叶微微动着,细细的叶尖上蓄着草露。
那里有只狐狸。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只纯白的狐狸,静静在那看着橘清显。
它柔软的毛发随着夜风微颤。
两颗眼珠,犹如金色的宝石般,静静射出两道金光。
橘清显凝视着狐狸。
狐狸也在凝视着他。
风吹天空,几缕云彩飘动,青幽幽月光月明朗晶莹地照下来。
借着月华的光芒,橘清显发现,那白狐双眼旁边的毛发,有一圈妖冶的红色……就好像阿银的眼妆那样,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
橘清显深深吐了口气。
抬头仰望了一眼星,他在心里和自己说道:想要成为世界之王,就不能被这么轻易吓到。
于是乎,他轻抬脚步,打算走过去。
蕨叶丛上的露水闪闪发亮。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蕨叶摇晃起来,水滴飞溅。
那只狐狸不见了。
“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橘清显眨了眨眼。
蕨叶丛后方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接着一张狐狸脸便冒了出来。
“阿清真不愧是个小男子汉……”
令人脸红心跳的笑声中,狐狸的脸落到地上。
原来只是个面具。
面具后头,阿银的脸露了出来。
清秀白皙的瓜子脸,肌肤晶莹剔透,细长的凤眼周围画着淡淡的红色眼影——和刚才那只狐狸一模一样的眼影。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橘清显的小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动着。
“吓你一跳了吧?”阿银脚步轻盈优雅地走过来。
她身穿色彩鲜艳红色和服,浑身沐浴着月光,闪动、飘摇。澄澈的大气充盈着她甘甜的体香,流溢在庭院里。
“……我才没被吓到。”橘清显下意识把满是冷汗的手心握紧。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狐妖吧?”阿银微微笑着,跨步跳上回廊,身体轻盈得简直就和那只白狐一样。
“我现在怀疑你真的是狐妖。”橘清显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分析道:“白色的狐狸,应该是白藏主。不过传闻白藏主都是清秀的少年,可没你这般魅力的女子。”
阿银调皮地眨眨眼:“说不定阿银是只空狐哟。”
在日本神话中,九尾狐之上为天狐,是指有强大的神通力,已经神格化的狐狸。而在天狐之上的,便是有着能看透各种事物的能力,眼睛为金色的空狐。
“空狐会吃小孩吗?”橘清显天真地问她。
阿银微笑着伸出小手说:“空狐一般不吃小孩。”
等橘清显把手伸出来,被她牵住后,她又舔着嘴唇,补充道:“不过遇到太可爱的小孩,忍不住把他吃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橘清显白了她一眼:“那么大个人了,整天吓唬小孩有什么意思?”
“哈哈,阿银才懒得吓唬别人呢,但阿清不同哟……”阿银侧头看着他,音调微微拔高,“谁让你长得那么可口……不对,可爱呢。”
橘清显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你刚才想说我可口?”
“既可爱又可口。”阿银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随即抛了个媚眼给他,像只白天鹅般扬起白皙脖颈,“走,阿银带你去见凑凑热闹。”
“什么热闹?”
“两个大高手对决。”
“无聊。”
“关系到你姐姐的安全呢。”
“快带我去!”
阿银听见他话语中的渴求,不由得羞恼地瞪他一眼,嗔怪道:“和阿银在一起的时候,不许表现出关心别的女人的样子,否则阿银下次就要惩罚你了。”
“提樱姬行吗?”橘清显好笑地问。
“不行!”
阿银凶巴巴地答道。
这可爱的姿态,像极了一只护食的狐狸。
她牵着橘清显的手走向稻荷神社。
参道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月光,木屐在脚下反弹出干涩的音响。
神社周围没有人影。
穿过鸟居的那个瞬间,橘清显感到微微有些耳鸣。
神社周围没有人影。
五烛常明灯的灯光,微弱地照着石狐狸,金字横匾、浮雕、还有拜殿前的木阶。黑暗中显现出来的白色,是悬挂在神社前避邪草绳上的白纸条。
这么微弱的灯光,无法让人看清东西。
但听觉并没有受到影响。
橘清显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抬头往拜殿的屋顶看去。
刀刃相击的火花一闪而过。
紧接着,鲜艳的花纹一闪而过。
那是女士和服绯红的襦袢。
然而它饱满地吸入了夜晚的黑暗,化成了一种深沉的、昏暗的黑。
是他!
橘清显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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