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循循善诱的话语,让扶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尤其是说到治国如治病这处,扶苏眼睛一亮,继续谈论:
“大秦如今,患病于囚徒众多、律法严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扶苏很清晰明确的指出了自己观点。
当然,这话从一个皇帝长子的口中说出,颇为荒诞与戏剧。
方衍便又问:“公子此言,只是表面之病,而非大秦之暗疾也。”
扶苏一惊,便急忙追问:
“方侍医可如实相告扶苏。”
方衍说:
“小臣认为,大秦暗疾有三:一是六国贵族未除,六国旧地百姓心难归大秦。
当年陛下攻下六国之后,不想再起干戈,便与六国贵族签订协议,依旧是保留六国贵族原有的土地与权利。
然而,六国在各自百年的发展中,这些贵族手中,已经积攒了大量的土地得不到释放。
再加上大秦抑商,六国旧地的商人就转为地主,将手中金钱全部转换为良田。
长此以往,六国旧地百姓人多地寡,这就会进一步加剧六国旧地百姓与大秦中央的矛盾。
毕竟,大秦来过一遍,带来了律法与规范,却没有为百姓带来土地,那这些百姓心中定然会对大秦心怀不满。
若此暗疾祛除,便可得六国百姓之心也!”
毕竟这个时代,土地决定一切。
扶苏在听完方衍这条分析之后,更是惊觉。
他将方衍话中条理逻辑理清,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
根据扶苏自己掌握的情报,在秦法推进的过程中,秦地这边是十分顺利便开始展开。
而到了山东六国旧地百姓那边,却是十分抗拒。
尤其是大面积的盗匪,一茬又一茬,根本除不干净,当年冯去疾还恨批地方官员不作为。
如果再算上六年前父皇推行“使黔首自实田”的政策后,也是关中推行顺利,关中百姓每一亩田地都会上报清楚,没有地的还有补助。
然而,到了山东六国旧地,那边又开始各种大大小小的叛乱。
想到此处,扶苏觉得自己的脑海也是越来越清明——这一切,这些百姓的抗拒与盗匪的猖獗,非秦法也,乃土地也!
方衍乐于见扶苏如此。
他也感慨,幸好自己没有穿到嬴政刚登基那几年。
自己的这话要是给嬴政说了,非得被拉出去砍了不成。
因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大秦土地只有三种方式获得:律法中每个人成人后地方的分配、从军升爵的赏赐、嬴政的亲自赏赐。
如果让六国百姓无缘无故拿到土地,那就是和秦法相违。
以韩非为首的法家集大成者的著作,之所以受到嬴政的喜欢,那就是韩非所有的律法理论,从来都是为君主所服务的!
深受法家影响的嬴政眼中,下层百姓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尤其是六国的百姓。
但对于扶苏来说,他还是将百姓当成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