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日头渐低。
两日随性悠然奔走,陆清川驾车出了剑州险峻群山,重新来到剑州灵州交界地带,再往前一二十里便是白河渡。
卫怜在车帘后观察片刻,忍不住问道:“师弟,你手指头抽筋了?”
这几日来,她没事便能看见陆清川两个手指头并在一块抽动不停,看起来就像在扣什么东西似的,实在古怪。
“你说这个?我是在练功。”
停下手中动作,陆清川回过头笑着解释:“看好了。”
说话间,陆清川抽出秋水剑,屈指在剑身上轻叩了一下。
嗤——
剑身轻颤,一道无形锋利气劲随之划过空间,撞在路边一棵繁盛巨树上,带起一阵木屑碎叶簌簌落下。
“嗯?”
其中还夹杂着轻微的摩擦异响,两人不约而同抬眼向浓密树冠中看去。
“喵——”
“这山里怎么那么多野猫......”
习以为常,剑州此处的山林中野猫数量颇多,两人几日来已经见过不知多少,也没在意。
卫怜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着陆清川叩剑的动作思索片刻,笑问:“你这是跟谁学的?”
“倒像是...跟弹琴有异曲同工之妙。”
“的确如此,算是瞎琢磨出来的吧。”陆清川收了剑点头肯定:“当初看你弹琴之时我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总不能随身背着一把琴,只是一路上也没怎么有时间考虑。”
“也就是在铸剑谷恰好碰上的是玉玄音,我才心血来潮想试试这手段效果如何,”陆清川扯了扯嘴角,尴尬笑道:“结果当时手速太慢,根本挡不下她的全部气刃,挨了好几下......”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卫怜弯起眉眼笑道:“人家是十根手指头一块儿上,你只有这么一根,怎么比得上?”
“那可未必。”陆清川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继续道:“若是我的手速够快,也未尝不能以一把剑挡下七根琴弦。”
说话间,陆清川抬手伸到卫怜眼前再次急速勾动:“你瞧~”
嗡嗡——
手指头快到留下残影,掀起微风。
总觉得这动作不是那么正经,卫怜微微后仰拉开距离,一把拍开那躁动不安的两根手指没好气道:“去去......”
马车沿着蜿蜒山道逐渐远去,两人的笑谈声也随风消散......
簌簌~
方才被陆清川当做靶子的巨木上,树冠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枝叶摇动,显露出藏于其后的一双凌厉双眸,目标早已离开此地,‘野猫’轻轻松了一口气——
暗香阁作为以刺杀一道立身的宗门,其中不乏专精隐匿的功法,但祝清嘉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人感知竟然如此敏锐,略微出手便相当准确地找出了她的藏身之处。
出乎意料的袭击之下,祝清嘉也是心中惊骇,若非她反应极快,平日里又经常跟自己养的猫交流,说不得就要暴露行迹......
“他在警告我......?”
虽然那个男人只是浅浅的一次试探,但祝清嘉可以肯定对方是一個相当难对付的人,半点不像看上去那般青涩,反倒像个老狐狸。
“有意思......”想到此处,祝清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笑容。
当日在铸剑谷中,陆清川与玉玄音对峙,手段她已经见识过,在基本没有可能藏拙的情况下,对方的底细可以说已经被她摸了个七七八八。
——体魄强横,反应迅速不假,招式也当得上精妙凌厉,但明显习武时间不长,功力还不够深厚......
只要自己精心策划一番,对付这样的人并不难。
但并不是今日。
既然对方已经有所察觉,出于常年职业习惯养成的谨慎,祝清嘉还是觉得此事要从长计议才好。
再者对方身边的那个女人同样不弱,祝清嘉对付一人尚可,两个人就不好说了,贸然出手很可能吃大亏......
......
洪炉镇热闹过后人走茶凉,白河渡中依旧往来人声鼎沸。
临着主干道的一家酒楼大堂中,奔走了一天的江湖客三三两两坐在方桌旁,高声交谈,喧闹不停交换分享各自见闻。
但眼下这个当口,提及最多的,依然是西边神剑山庄的事。
自打名剑大会上出了人命、几大门派之后丢剑又死人,随后折回铸剑谷讨说法以来,最近传出金阙楼和绝仙谷在神剑山庄现身的消息更是将此事的热度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嗨嗨嗨,听说了吗......”
“这次神剑山庄的事儿可不只是牵扯玉剑门那几个小门小户这么简单。”
堂下,一个袒露胸膛的疤脸汉子先是卖了个关子吊起同桌几人的胃口,目光相当坦诚地在左手边女子的身前打量片刻,半晌才道,煞有其事道:
“这事儿后面可是有金阙楼和绝仙谷的影子在,要我说,不管是玉剑门还是神剑山庄,恐怕都是这两家掰手腕儿的工具罢了......”
“神剑山庄在西南名声响归响,但想要跟金阙楼这样的江湖大派相提并论还是异想天开了......瞧瞧,别人一折腾,这摊子不就垮了?”
疤脸汉子感叹一声两手一摊,又将视线放在了桌上唯一女人的宽广胸襟上,期待着多少能得到点儿回应,若是能就此勾搭上一二,那不就是成了美事一桩?
“难不成要变天了......?”
“......”
周围几人皆是议论纷纷,但唯独他最想吸引注意的妖娆美妇完全没有在意。
美妇一身黑红裙袍将身段儿裹得严严实实,但宽广胸怀将衣襟撑得鼓囊囊沉甸甸,纤腰丰臀曲线霸道,不露一丝一毫却叫旁边几个奔波已久的汉子看得口干舌燥。
对于疤脸汉子口中的江湖秘闻以及众多毫不遮掩欲望的目光,马三娘视若无睹,半点也不在意,啜饮烈酒之时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二楼临窗的一桌。
——不似大厅中的拥挤,桌上只单单坐着一位身姿修长挺拔,眉目生的极为好看的公子。
以‘好看’二字评价对方...只因在马三娘看来对方确实是说阳刚却不那么阳刚,说阴柔也没那么阴柔,全身上下更近乎于一种中性美......
觅盈罗目光低垂投向茶盏中的浮沉茶叶,注意力却集中在大厅中一众江湖人的交谈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