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天，夜色渐沉。
一场简单聚会也到了尾声，浣玉早早起了身，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薛君婷要来，兴许是借酒消愁，大半的酒都进了卫怜的腹中，此时她面色酡红，醉醺醺趴在桌旁，哼哼唧唧念念有词，听不分明。
在卫怜的挑拨下，陆清川也饮了不少，但状况明显就好了许多：“师姐，你喝这么猛做甚？”
“不必管她，每次都这副样子，睡一觉就好了。”对此不以为意，云无心招了招手：“浣玉，把她带回去。”
“我来吧，浣玉一个人恐怕不好办。”
见时候也不早了，陆清川也要起身告辞，卫怜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浣玉又柔柔弱弱，万一俩人一块儿掉进湖里可咋办？
“她好着呢，出不了问题。”等到两个姑娘离开，云无心起身离开，“你随我来。”
“好。”心中微微疑惑，陆清川跟在云无心身后出了院子。
踏踏踏~
月光无声洒落在凤凰山头，曲折回廊中，一男一女，一前一后，静默无声缓缓踱步。
夏夜无风，只有两人步履间衣袂拂动才掀起波澜。
目光不经意间停在眼前的女子背影，发丝如瀑滑落在素白棉裙上，随着脚步轻轻摇动。
呋呋~
无声嗅了嗅，仿佛是方才的醉癯仙回味更甚，陆清川闻到了一股比初尝美酒时更为浓烈的梅花香气——
只是不同于其中的凛冽香气，此刻那一种奇异香气却仿佛是盛开在夏日的梅花，更为浓烈袭人，与酒意一道冲击着他的心神。
没法儿不在意，陆清川微微皱眉，注意力进一步被身前女子的脚步声吸引，目光自裙底看不见的脚步，沿着素白棉裙缓缓上移，看得出来师姑的腿很长——
然后戛然而止。
云无心身上的衣裙宽大，依然在行走间交替撑起了两道弧度，忽明忽暗闪烁在清幽月光下。
明——
暗——
明——
......
四下光线昏沉，阴影与光明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节奏交替出现，似是鼓点落在陆清川的心头——
他没法儿不在意。
好像有点晕......
大概是酒意上头，陆清川也没有考虑该不该看，只是视线低垂，卡在两道韵律弧度上久久没有移开......
若是往前伸一下手......自己，大概会死吧。
——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白色身影突然停住，猝不及防之下陆清川没能及时刹车，险些撞在云无心后背。
饶是如此，衣袖还是抚过了方才那两处成熟曲线，云无心脑后随意绾起的发髻也撞进了他的眼帘，熟悉的盛夏梅香又一次冲击着心神。
？
身后挺翘处传来一阵异样感觉，云无心心头一跳，向前迈出一大步转过身，黛眉微微蹙起，以一种罕见凌厉的目光审视陆清川。
大部分时间都淡然平静的心湖一时间都起了些波澜。
当初第一眼就觉得陆清川面容清风朗月，气质不俗，虽然不大相信陆清川表里不一会做出这种事，但刚才的事...该如何解释？
“你——！”
‘放肆’二字还未说出口，云无心怒容一滞，复又柔和下来：“小川，你，也喝醉了？”
身后的男人面目低垂，脚步还有些飘忽，与方才卫怜离开之时的模样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口中的呵斥戛然而止。
也是，那醉癯仙是自己从师父留下的一堆古方中翻出来的，虽然自己没有亲自尝过多少，想来也是没那么简单的东西。
卫怜那丫头每次不也是酩酊大醉？
眼前的晚辈刚才被卫怜拉着喝了不少，若说是后劲儿上头了倒也没什么问题......
一时间云无心有些庆幸，自己从未被人如此轻薄对待过以致有些紧张过头，要是错怪了对方就不好了。
“师，师姑......”
身子摇摇欲坠还有些站不稳，陆清川缓缓抬起头，醉眼朦胧，面色竟也泛起了一片潮红：“你怎，怎么停下了？”
他连话都说得晕晕乎乎，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方才云无心话中的薄怒。
“嗳...”
自己是太紧张了......云无心叹了口气无奈一笑，侧过身子示意两人已经到了镜湖边：“再往前就是湖，你是想下去游泳？”
陆清川不言。
“你的内功呢？”
——阴阳鉴修炼来的功力对于这些来自外部的影响本就有极为明显的克制作用，莫说是酒，一些下三滥的东西也不起作用。
说罢，又打量陆清川片刻，云无心还是自宽大袖袍中探出一只手按在男人胸口，平静道：“别动。”
师姑主动帮自己化解酒意，如陆清川所想，他和云无心的内力基本上大同小异属于同源，没有半点不适。
只是他根本就没醉啊——
前世今生的经历记忆瞬间在脑海闪现，陆清川极力控制面部每一丝肌肉，眼神瞳孔逐渐清明，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从醉酒慢慢变得清醒。
认真程度堪比自己当初练功......
以假乱真堪称影帝......
与此同时，云无心的些许功力被陆清川以极高的转化效率吸收。
片刻后，云无心重新将手收回垂落的袖间，眉目还是那般恬淡温和：“清醒了？”
演得挺好......
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陆清川面色有些尴尬：“我以为那些酒问题不大，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醉了......劳烦师姑了。”
“不碍事，少年人醉上几回也无妨，更何况还是在自家。”云无心轻轻摇头，笑着说：“不过往后在外你还得长些记性，我又不能天天守在你身边，切不可如此大意......”
“我记住了。”陆清川从十数年的经历回忆和刚才的小动作中拼凑出一份惭愧，抬目四顾：
“师姑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你下来。”云无心缓步走下台阶，立足湖边一片白沙：“前些日子我交给你的一门掌法，你练得如何了？”
闲杂琐事在云无心眼中如月下轻烟，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这几个后辈能早些成长，再往后能接过他们的担子才是正事。
“云暝掌？我已经——”
陆清川话锋一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已经揣摩参悟了许多时日，奈何师姑的眼界太高，感悟太深刻......”
“一时间还是没能摸到其中门道，实在是有愧于师姑的厚望。”
陆清川自认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毛病，毕竟他是真的没有弄清楚云无心的具体理念思路，寥寥几次对敌用的也都是陆清川根据那一册简略注解自行感悟出来的掌法——
这话倒也不算是昧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