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则心中想着,干脆立在原地不走了,而发生这样大的事,他发现老太君、张娘娘,居然没一个现身。
惊呼声从四方传来,赢则看到数十人被反手捆绑,里面宫女、奴仆、太监皆有,很多都是之前伺候过自己的人。
甚至看到,在张娘娘身边伺候了七八年的几个老人,无一不是张娘娘的心腹。
而今,皆被押出王府,哗啦啦一片,跪在街道上。
一柄柄明晃晃的刀,抵在脖子上,比凛冬更寒人心。
而第一个赫然是廖哀,在那里厉声作呼。
“我乃秦王府总管,尔等怎敢绑我!”
“我要禀告秦王,诛灭尔等!”
“就是皇后,也没有权利处置秦王府的人!”
喊了许久,廖哀见无人理睬,气呼呼瞪着眼。
赢则再傻,也是看出即将要发生什么,不由脸色微变,“晋公公,这这···”
“世子若见不惯,可暂避回屋舍。”老太监拱手。
赢则拒绝,倔犟的留在这里。
“勿喊了。”老太监便不再理睬赢则,冲披头散发的廖哀露出一抹微笑:“主公说了,与秦王一个面子,不杀你。”
廖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一道徒然森冷的声音。
“皇后,统率六宫,理后宫一切之责,天下入案的阉人、宫女、奴仆,皆归皇后掌管。今奉天行帝后之权:廖哀,你欺凌自己君主,本该凌迟处死,但念秦王之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斩尔一臂。”
“余者,皆斩!”
话音落,长刀下,噗嗤声中,一颗颗头颅滚落,鲜血洒满长街。
廖哀左臂断,嚎叫声划破长空。
赢则脸色倏然变白,他也曾亲手格杀过人,可从没见过这般多的人一起掉脑袋。
这血淋淋的一幕,让他难以适应,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现在赢则知道,在离开椒房殿时,姨母那句话的含义了。
甲士收队,约有百人离开,不知去了何方。
老太监问赢则是否要跟随。
这一句话出,赢则就知道,还要杀人,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西苑。
年纪很小的丫鬟,小脸惨白的奔跑进来,或许受到太大惊吓,难以跑稳,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只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说道:“杀了···娘娘···都杀了,咱张家几个,全被杀了。”
张娘娘未动,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许久之后,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茶杯。
小丫鬟发现,娘娘的手抖得厉害,以至于茶杯跟盖子碰撞的直作响,洒出一片又一片的水来,弄湿了那件花了上万两银子的紫色绫罗裙。
应府。
怀化大将军应龙,是一个素以彪悍称著的军中悍将,每战敢当先,但为先锋,必拔城摧寨。
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大将,而今却任由甲士押走自己的儿子。
应府外,宽阔的街道上,七十三个人,反手被捆,跪在地上。
这里不似秦王府重地,许多街坊邻居,跑出来围观。
赢则认出那些人,乃是游仙坊的主人,及其麾下一干打手。
平素里,这些人很嚣张,动则断人手脚,破人家屋,现在如鸡崽一般被撩开了衣衫,露出后脖颈。
没等开宰,已有七八个瘫倒在地,尿湿裤子。
“爹,救我!爹,救我啊!”
披甲锐士,白刃染血,一排排的老朋友,准备挨刀,这架势,自诩混世魔王的应祖平,直接吓傻了,发疯似的哭喊,却怎么也挣不脱身后甲士的一只手。
“晋公公,应祖平罪不至死啊。”赢则见此,赶忙开口。
老太监只比划了一下手,示意赢则稍安勿躁,冷漠环视四周一圈后,长喝开口:
“应祖平勾结赌坊,设局引我儿入毂,用心之险恶,鬼神不能容,今,断其脚筋,以儆效尤。”
应龙叩首,以头贴地:“臣,谢皇后大恩。”
“余者,斩。”老太监拂袖。
甲士动手,唰唰唰···白刃底下,人头飞滚,应祖平脚筋被挑,痛的在地上打滚。
赢则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适应了这等杀戮,胃里不再难受,冷眼旁观。
“世子看上去脸色好多了。”老太监笑着说道。
“我不杀人,人欲杀我,我不害人,人却害我。因我弱小,故姨母替我杀人,这是我的不孝,则只感愧对姨母,哪里会有什么不适。”赢则深吸一口气,如此开口。
老太监惊诧,旋即,那张笑起来,只有皮动的脸上,肉跟着动了动。
“晋公公,完了罢。”赢则问。
“这才哪到哪。”老太监舔了舔舌头:“今日杀个够。”
赢则一震。
这一日,杀人盈千,血流乾城。
落日余晖中,甲士收刀,而白刃已卷。
椒房殿,崔皇后在阅卷。
“主公,事已毕。”老太监躬身。
“嗯。”崔皇后头也未抬,“则儿什么反应?”
“世子初惊恐,有不安,后色如常,眸深寒。”老太监顿了顿,将赢则的话重复了一遍。
崔皇后豁然抬首,失怔片刻,莫不动容道:“我家终于有一个类我的了。今后,能为太子保驾护航的,必是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