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连家的郎子不易,做陆家的就更难了。
穷富不过三代,像连家从父辈的父辈的父辈便富甲一方的,尤其是经历王朝更迭起落却还焕彩如顾的,实在是难得。
故而陆西泠晃着脑袋振振有词:古之家族生意能做长远的,必定全族上下沆瀣一气,一致对外。
白烨嘴边挂着笑。
这点他倒是深有体会。
前一阵,连盛邀连家女儿来还不够。
没过几日,趁泰山祭祀春来到,京华中正是繁华盛景时分,连家二当家、三当家,连同舅母兄弟们也跟着驾车入京畿。
当初答应给豆芽做的槐花宴,如今却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吃。
陆西泠独自在京城旅居,早前来的又都是妹妹,做姐姐的再懒散不着调也得在妹妹面前端着些。
如今好了,舅公同兄长们温厚亲和,舅母和嫂嫂们端庄淑良,陆西泠只管作乖巧状任人投喂便好。
几日下来,小肚子肥上一圈。
“尚衣局已来量过身段,大娘眼下可得管住嘴巴才是,若不然到时八个轿夫抬不起花轿来,可不叫人笑话。”
三嫂嫂家中做的是余杭贩茶生意,从小就跟着祖父辈走南闯北,因而身上商户女气少,侠义气多。
“无妨,到时从禁卫所筛选人手抬轿便好,若他们也抬不动,日后也不必再做鸾驾军了。”白烨眼底温柔。
几位嫂嫂成婚多年,许久没得新婚燕尔调笑,眼下听罢瞬间就红了耳朵,聚在一块偷笑。
三嫂推陆西泠一把,调侃道:“殿下这哪是筛选轿夫,分明是遴选禁卫军,拿大娘做关卡呢。”
陆西泠好意思的很,大方道:“我看行,届时选几位孔武俊朗的卫兵来抬轿,让外面的小娘子们眼馋眼馋。”
“听听,这就是咱家新妇子,二叔公还要咱们几个堵门呢,到时候怕不用傧相帮着做催妆诗,大娘从后院就得跟人翻墙跑了。”
姐妹几个笑起来。
陆西泠秀眉挑了挑。
她虽没参加过兄长们的婚礼,却听说大哥哥将大嫂嫂扛出门的趣事,还有三嫂嫂提剑戏弄自家郎兄的。
都是心疼自家郎君。
谁又比谁有面儿到哪儿去。
二郎又是家中长兄,将他放在心尖顶的本就不多。
她不疼。
谁疼!
洛水边遛弯时,陆西泠好说歹说,劝着白烨莫要太老实了,将从前那撒泼拿乔的脾气甩出来,否则往后要叫那些买卖人吃的死死的。
兄长们的温厚是对待自家小妹的。
对白烨,尤其是从前没机会和皇子一桌碰过杯的,时机难得,都是嘴甜心狠,猛灌酒。
好在白烨不是吃素的,当年在禁卫所中千杯不醉的酒神都督名声可不是虚传。
白烨攥着陆西泠的手慢慢哈气。
他以前总盼着陆西泠有人疼,眼下得偿所愿自己吃点亏也值得。
况且他的新妇自己不宠谁来宠。
“兄长们表面试酒,实则是在试探我的真心,我方才虽是酒后之言,也字字吐自真心。”
“日后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永无轮回。”
“好了。”陆西泠向来不信这些,如今听见却还是有点害怕。
奇了怪了。
白二郎不也从不信是今生来世、魑魅魍魉的吗?
狭长凤眼含着三春的霜雪,要将眼前的人溺在里面似的。
“以前不信,不过自遇见你以后便信了。”
有来世,有生生世世,多好。
陆西泠点头。
嗯!
那世世都给你做好吃食!
白烨笑出声,胸腔颤抖着。
生生世世,他都逃不过要当壮汉子的命。
话说回好吃食。
陆西泠的婚宴自然而然交给了梁辰。
在京中忙活泰山祭手忙脚乱的时候,悦泠酒家的员工们同样焦头烂额。
新娘子高标准、严要求,且品味高人一截,很是不好伺候。
哪怕梁辰这位手把手交出来的关门弟子,使劲全力也未必能得师傅的一声好。
梁主厨压力山大。
自家掌柜的席子可比宫宴难的多。
宫宴求的只是不错。
婚宴要的却是创意。
“芙蓉三鲜不出错。”陆西泠提醒道。
“鸡腿、瘦肉、虾仁,是不错,可也差强人意。”梁辰和媳妇呆久了,也习惯了说话偷瞄人的小习惯。
“换别的不就成了?”
陆西泠一边拿着金灿灿的步摇在发髻比划,一边给梁辰出主意。
“那就用海参、鲜虾、海胆可好?”
用三种海鲜配以滑嫩嫩的蛋清,点缀芙蓉,做出品相优雅,味道不失鲜美,又除掉腥气的新三鲜。
应该是南北老少皆宜。
二来,男参女鲍,给郎君们,尤其是二殿下补一补也甚好。
想起南北。
梁辰提笔落字。
油鸡枞拌辣木苗、椒麻鳝鱼、甜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