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去几天,方甯和陆陵游各忙各的,甚至都没通过一个电话.
姜莫语在她回来之后的第三天走的,直接拖着行李飞往巴黎.
期间张松倒是给方甯发了条信息,说自己看到了新闻得知陆陵游这次出差险而又险,他去市局给陆陵游送钥匙才知道方甯也在此行行列里,想问问她有没有事.
方甯笑着回复信息说自己没啥事,等他们放暑假了邀请他们来家里玩.
对,她还提起了自己找人定了一棵巨大的樱桃树,等到了之后拍照片给他们看.
张松字里行间表现的很高兴,还说他和弟弟的成绩最近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方甯想着,是不是和陆陵游商量一下,应该给他们两个找个家教补补课,毕竟之前落下的课程比较多,想要在短时间内赶上,光靠两个孩子点灯熬油的死磕是不行的.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陆陵游打个电话,手里的电话突然嗡嗡震动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打来的正是陆陵游.
接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对面的声音很沙哑,似乎是回来的这几天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你嗓子怎么这样了,这几天都在熬?”
电话里那人淡淡哼了声.
“你还有良心关心我呢.
大专家回来之后,可一趟市局都没来过.”
方甯揶揄.
“我心理诊所也堆了不少事,不好意思阿.
现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对面响起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没有要帮忙的.
但的确有个事,告诉你一声.”
方甯点点头,安安静静的等待下文.
“程澈的骨灰,验过了.”
方甯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呢.”
“下葬的尸体,不是他的.
检验科那边刚出的报告.
骨灰里发现了好几个人的DNA和一些炭屑.
刘威带人去当时的火葬场查了,推进去的可能是木质的假人,那骨灰有一部分是假人焚烧之后留下的,另一部分是从炉子里东拼西凑扫出来的其他死者的残留.
程澈的尸体到火葬场之后,就被调包走了.”
沉默了半晌,方甯这才开口又问.
“何蕙,知道了么.”
陆陵游呼出一口烟.
“知道了,才从市局被120拉走.”
方甯叹了口气.
“我记得回来之前你说,在黄焕辛留下的资料里,发现了疑似埋葬程澈尸骨的地方.
所以,他还有可能被找回来,对么.”
“嗯,这处地址在隔壁市,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
估计这几天就都能挖出来.
之后得比对着家属DNA一个个检测.”
方甯拿起手机往沙发那边走.
“我看新闻了.
说是你们最近已经翻了好几处,挖出来挺多.
还找回了两个被拐到了山区挺多年的孩子.”
陆陵游轻笑.
“人没来,关注的倒是紧.”
方甯撇撇嘴.
“阿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
方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才说道.
“我刚才还跟张松发信息来着.
他跟我说最近学业有进步,看来是这方面挺下苦功.
但他和张柏两个毕竟才开始认真学习,以往落下的功课又多.
我合计是不是能帮他们找个家教,隔三差五的去给他们补补课,这样效果也快一些.
但是张松那个孩子心事重也敏感,好像不太愿意平白受人帮助.
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办才好.”
陆陵游在电话那头撇了撇嘴.
“他来给我送家里钥匙就问了一嘴你.
敢情我就是个路人甲.
你们都能发信息联系,还问我干什么.”
方甯没忍住笑了下,指尖不自觉地在扣沙发的皮料.
“你挺大个人了,跟个孩子别扭什么.”
陆陵游挑眉.
“我哪别扭?”
方甯笑出两排小白牙.
“没没没,你不别扭.”
沉默了几秒.
“那你看,这件事怎么跟他们说呢.
我怕我直接给他们找家教,张松又浑身不自在.
他在我家穿了套新衣服都能在那合计半天,吃饭袖子都不敢碰到桌子.
而且当时我还特意把标签撕了,撒了个谎,说是旧衣服.”
电话那头突然没来由的啧了一声.
“对了.”
“什么对了.”
陆陵游的指尖一下一下点弄着办公桌的桌面.
“你家那男装是谁的?”
方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总不能说,那套衣服是给他准备的?
那这话歧义可就大了,无缘无故的给前男友在家里备了套衣服算怎么回事.
“姜莫语之前想约沈清让出去玩,买来准备送他的.
放在我这一直没送出去,所以.嗯.”
陆陵游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傻子也能看出那衣服尺码,沈清让那么个瘦鸡怎么可能穿这么大的衣服.
但他倒是也没想再多为难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晚上有时间么?
出去之前张松他们一直呆在老方家里,我回来之后俩人自己回的家,要不是来局里给我送钥匙,我也一直没着过面.
你要有时间,晚上一起过去看看.”
方甯看了一眼日历上的标注.
“也行,你几点能下班.”
“不一定,不会太晚.
你等我电话吧,我去接你.”
方甯犹豫了一下.
“要不,我去接你吧.
我给张松他们买了点书在家,我先回去拿一趟,然后去市局接你.”
陆陵游翘了翘嘴角.
“知道我这几天忙,还挺孝顺.
行了,挂吧.”
没等方甯回应,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什么人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笑意一直挂着.
其实聪明如她和陆陵游,怎么会彼此察觉不到两个人之间相处的微妙变化.
你说不正常吧,但相对于之前的冷眼和讥讽,他们现在也只能说是彼此尊重互相帮助的好搭档.
但你说正常吧,这坦坦荡荡的办公气氛中,还藏着点好像只要沾点火星随时都能爆炸的“汽油味”.
这个临界点的把握就很妙.
退一步“兄友弟恭”,上前一步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天雷勾地火.
不过他们也都三缄其口的不会提这个变化到底是为何又会发展到哪里.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为对方悄悄打开了一扇门,又默契的让出了身后的路.
这种默认似乎就像是在说,你可以选择来,也可以选择走.
但这样的默认之下,却谁都不肯先一步迈过去.
像是手中握着拔河的绳子就这样僵持在两端,然后狩猎一般等待对方耗尽体力耗尽耐心精神完全崩溃,最后主动卸去挣扎的力道.
也许他们都曾一样的怨憎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