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们便被赶到了一个大围栏内。这个围栏内已经关押了好几百号人,周围有一些持枪拿刀的流寇在看守。范二狗、张三娃等人被关了进去。
那个流寇头目刚要离开,又有一伙流寇押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这几个人模样极为凄惨,身上有不少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都被五花大绑着,由一条麻绳串成了一串儿。
“大哥,这几个碎怂(陕西方言,骂人话。)想要逃跑,被俄抓住了!”一个面颊瘦长的青壮流寇大声说道。
流寇头目闻言怒道:“贼他娘的!还敢逃跑!”他大手一指:“弄死他们!看看还有人敢跑不!”
那瘦长脸流寇将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俄一天不杀人就手痒!”他对着旁边的流寇吩咐道:“把他们牵过来!”
他脸上一副怡然的神色,仿佛正打算做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几个流寇连踢带打将那几个逃跑的人像赶牲口一样地赶了过来,一脚提在腿弯处,几个人跪成了一排。
他们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痛哭流涕地求饶起来。
瘦长脸流寇完全不为所动,随手挽了一个刀花,“唰”的一刀,极为干净利落地砍下一颗人头。
那具无头尸体仆倒在地,剩下的几个逃跑的人,吓得声嘶力竭的喊叫起来,但是他们仍然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瘦长脸流寇就这样一刀一个将这些人变着花样的全部杀死。
围栏内的那些被看押的民众亲眼目睹了这场残忍的杀戮,吓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杀戮,从未遇到过如此凶残的人。
其中一些不乏像范二狗这样有逃跑想法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在重新评估逃跑的风险与收益了。
流寇头目瞪着一双凶眼警告被抓来的人:“逃跑者死!”
那瘦长脸流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他说:“大哥,你这样威胁他们没用!”他建议道:“不如还是用老办法,在他们的脸上刺字!”
流寇头目眨了眨铜铃一样大的牛眼,粗声大气地同意了他的建议:“日八chua!那就刺字!”
流寇们便捉了围栏里的民众,一个一个绑在长条凳上开始刺起字来。
范二狗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脸上都被刺了字,瞧着他们满脸鲜血,不停地哀哭痛号,如丧考批。
范二狗不识字,不明白流寇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人又为什么这么伤心,只是那些人满脸血刺呼啦的,瞧着怪吓人的!
想必用那么粗大的钢针在脸上刺来刺去,一定很痛吧!
张三娃更是感觉惊骇。他回过头来对范二狗说:“二狗哥,我好害怕!”
范二狗虽然只比他大了一个月,但平常就比他有主见,强自镇定道:“莫怕!不过就是在脸上刺几个字而已,痛不到哪里去。”
他趁人不注意,将张三娃拉到自己身后,互相调换了个位置。
张三娃这才略感安心。
说话间,就轮到了范二狗。
两个流寇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便架起范二狗,虽然他极力挣扎,不但于事无补,还换来了一顿拳脚相加,被打怕了的他,只好乖乖就范,被人紧紧地绑在了一条长板凳上。
左右两侧十几个被绑在板凳上被刺字的人声嘶力竭地在那里惨叫,愈发加重了范二狗的恐惧心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流寇走了过来。他左手拖着一个盛着靛墨的破粗瓷碗,右手拿着一根半搾长的钢针,对着旁边一个流寇努了一下嘴,那个流寇马上走过来,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拽住范二狗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固定在那里。
范二狗被他狠狠地扯住头发,一点儿都动弹不了,痛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那个老流寇在他脸上喷了一口酒,用一块破布胡乱擦了两下,然后就拿起蘸了靛墨的钢针在他脸上刺起字来。
“啊!痛啊!”范二狗不由自主地喊叫起来!
老流寇根本不管这些,十分麻利地在他脸上纹了两个字,显见是做熟了的工作。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儿功夫,范二狗已经是痛的满头大汗了。
他捂着满是鲜血的额头,被人给驱赶到另外一边。他用衣袖胡乱抹了几把脸,又从贴身的衣服上撕下一缕布条,将额头包扎了起来。
等他包扎好时,看到张三娃也被两个流寇强行拖了过来,一个将他摁在板凳上,另一个取出绳索开始捆绑。
张三娃自然不肯配合,又喊又叫,又哭又闹。其中一个流寇大概被他惹恼了,一拳捣在他的心窝处,张三娃被窝心拳打得直往里倒气,却是出不得声,也无力反抗挣扎了。
那老流寇不屑地笑道:“这小碎怂还挺倔!”他拈起蘸了靛墨的钢针就要开始刺青。
正在这时,只听“嗵”的一声号炮声,四下里响起一片喊杀声,火铳声如炒豆一般“乒乒乓乓”地响了起来,羽箭也四处激射。
“不好!是狗官军袭营!”
一些有经验的流寇急忙亮出武器准备迎战,一些怕死的流寇则找寻遮蔽物躲避流矢飞弹,而更多的流寇则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流寇的营盘里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正准备给张三娃刺字的老流寇忽然被一支羽箭射中后背,他闷哼了一声便扑到在张三娃的身上,把张三娃吓得哇哇大叫,旁边两个流寇也顾不上其他,全都跑去找遮蔽物了。
范二狗旁边也有几个民众被乱箭射中,有的登时就死了,有的没死却在那里“哎呦哎呦”的大声叫唤。
这些乱箭可不分谁是流寇,谁是民众。
看押民众的流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被裹胁的民众,都四散开去躲避流矢。这些民众发现没了看管,就乱糟糟地开始乱跑,希望能够逃离这个杀戮战场。
范二狗本也打算跟着这些人一起逃走,但是听到张三娃的呼救声,又犹豫了。
“二狗哥,救救我!救救我!”张三娃被靛墨泼了一脸,一边哭,一边向他求救。
四周炸响的铳炮声、喊杀声、“嗖嗖”的羽箭掠空声,与张三娃的求救声一起钻进范二狗的耳朵。
他有些迟疑,有些犹豫,是自己抓紧逃生,还是去解救被捆绑在长板凳上的好伙伴?
终于,友情战胜了恐惧。
范二狗连滚带爬地蹿到张三娃跟前,从老流寇的尸体上摸出一把匕首,将绳索割断。二人合力将尸体推到地上。
张三娃刚从长条凳上滚下来,一支羽箭就“笃”的一声钉在板凳上,吓得他差点没失禁。
范二狗急中生智:“顶着板凳走!”
两个人顶着板凳,混在人群中一路狂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