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贻笑大方、贻笑大方!
想不到曾经那个能为情谊回头,痛骂老夫的少年,如今看到一个求女不得的可怜父亲,竟最先考虑起他的血肉有何裨益!
一个在乎珍重之人的家伙,如今被自己的弟子恳求,还要被弟子害怕误会有挟功自拥的反心!
明河,你也疯了,你修炼修疯了!
这百年修行,让你目空一切,淡漠一切,让你把自己修成了一个眼里只有灵气的畜生!”
“闭嘴!”
“你口口声声说他罪大恶极,可你又何曾在乎过此间人族的兴亡,你又何曾与他们荣辱与共过!
你所谓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安慰你自己的理由而已!
哈哈哈——自欺欺人,自欺欺人!”
江河额上青筋暴起,他揉捏着太阳穴,擦拭着四溢冷汗,喝道:
“你不是也想回去么!有什么资格说我眼里只有灵气,这头老龙怎么处置,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个父亲。”
“闭嘴、闭嘴!滚回去,你给我滚回去!”
江河的咆哮竟有些歇斯底里。
出奇的是,一切似乎真的安静了下来。
李平安颤抖着跪在地上,只能听见师父的急躁的喘息之声,没再听到那仿若自相矛盾的争执。
可他这出奇的静谧,反倒让他更为害怕。
师父方才的表现实在诡谲。
在他看来,甚至如今日见到的敖公,旧日见到的同乡一般疯癫。
他埋在阴影中的两眼猛地睁大,已是思索到一个可能:
‘师父……莫不是与他们一样!?’
他不敢言语,只静静等待师父的吩咐。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异响,吓得他陡然提起耳朵。
他似是听见了师父转身后,挪动步伐的声音,旋即是沙石流动的簌簌声。
壮了壮胆子,想看个明白,他便悄悄直起了身子,望向师父所在的方向。
随后,他便见到师父掰开那昏厥老龙的龙颚,扬起手中剑气勃发的长剑,硬生从口部捅入了老龙的咽喉!
“吼——”
失去了鳞片的阻隔,江河能轻易让剑气扫荡老龙的肺腑,便听老龙呜咽一声,妄图挣扎,但这一剑不曾留有余力,老龙的身躯只是猛地在禁锢下颤抖几回,渐渐便没了声息。
李平安紧张的不敢言语,呆愣中,才发觉师父已满身是血,将身子扭转了过来。
难不成师父非但没改变主意,还要把自己这个惹他疯掉的弟子斩草除根!?
李平安欲哭无泪,滚了滚喉头,既想求饶,但又觉得不该如此,支支吾吾了半天,只颤了两声:
“师、师父……”
可他终究看见师父扬起了手中长剑,问道:
“你打算把他埋葬在何处。”
他险些被吓哭,颤巍道:
“也、也许是平安城?敖莹哪日若是回了家,发现她父王早已不在,或许会来平安城寻我。
若是将敖公安葬在平安城,我许还能给敖莹解释一番……他,他应该会愿意相信我的。”
“是么……”
江河抖了抖剑身,甩掉剑上沾染的龙血,收剑入鞘,
“这么大个龙身,纵使不会腐化,想要搬回去也是个麻烦事。”
“是也……”
李平安点头应声,半晌,忽然像是回过了味儿来,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师父,您同意了?”
江河并未回答他,只背过了身,像是长叹了口气,道:
“我便费些力气,把它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