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二果然料得没错,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在这间庙里吃饭的那批人再次回到破庙,推开门看见一个乞丐正在大嚼一个烧得焦糊的饭团,那上面虽然沾上了不少灰泥,他却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浑然忘我。
原来这些人当时急于赶路,将半锅没煮熟的米饭顺势倒进了还燃着的火堆中,此刻焦气扑鼻,恰好成了这乞丐口中的美味。那些手持兵器的汉子,完全把顾当成了真的乞丐,也顾不上他,直接在前后搜了起来。
“大哥,快来看。”也不知是谁在庙后发现了踪迹。
“这血还是温的,估计还没走多远,我们上马追。”那批人回到庙前,等庙前杂乱了一阵后,周围再次恢复阒寂。等那批人再次走远,顾老二牵出同样四蹄上裹着碎布的快马,朝刚刚那批人返回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人马不停的顾老二才来到一处集镇的城郊,头顶的烈似乎晒干了他体里所有的水份,喉咙里早已如吞着一团火,坐下的马儿呼呼喷着口沫,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一人一马往前继续奔得里许,才见视野里白茫茫一片水色,心下大喜的顾老二连忙跳下马背,向河边奔去。
等他和座下的马儿喝过水再次活过来之后,他猛然听见距离自己不远处似乎有击水的声音,顾老二一时好奇,蹑手蹑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等他从岸边的一块大石头露出头的时候,只见一个和尚此刻正背对着他悠闲自在的躺在及腰的水中,那样子说不出的惬意,而他上脱下来的那件僧衣,恰好在顾所藏大石的背后。
顾老二心想:等那批人赶上顾所在的那匹马车后,多半会猜出自己真正的份,与其被他们在背后穷追不舍,在前方围追堵截,不如换一个份。
顾老二说干就干,悄悄将僧人的衣服取走,而后在河边用捅死老的bs开始剃头发,这自己替自己剃头不是一般的难,几刀下来,早已在头上留下了很深的口子,想起被人摘除脑袋的痛楚,顾咬牙硬着头皮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癞痢头秃子。等他船上僧衣,冲掉头顶的血迹,用河水洗去脸上污秽,最后从水面上居然连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时,他才满意的笑了。
到达集镇,顾老二将马卖了,正准备用卖马的银子找一处饭庄填饱肚子。哪知他才路过街口的一座酒楼,只见一个头上扎着白麻布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抱拳说道:“这位是枯木禅师么?”顾老二从未见过此人,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只是见到上这僧袍,灵机一动的他连忙还礼道:“不敢,在下法号倒是枯木。请问贵姓,当真是找贫僧吗?”
那人微笑道:“正是!小子在此恭候高僧多时,请跟在下到后厢用些粗点斋饭。”说着恭恭敬敬的引着顾老二来到酒楼后面的一座大庄院前。只见垂杨绕宅,白墙乌门,气派不小。
门前站着六七名家丁,一齐垂手肃立,只不过这些人头上都扎着白巾,脸上更是戚戚然布满泪渍。进入屋内,只见水陆道场一应俱全,正中央放着一副新漆的棺椁,旁边跪着一行头戴小百花的妇人,妇人面前摆放着正烧着黄纸的铁盆。顾老二这下恍然大悟:这间宅子里刚刚有人过世,这间宅子里的人原来是求那叫枯木的和尚来做法事,哪知自己差阳错代替了他,其实这替人超度的事也不难办,他以前也学过几句梵文,只要捡几句话反反复复念就行了。
那中年汉子请顾老二来到偏厅,不待中年汉子吩咐,立刻摆上精洁的斋菜,顾老二不见还罢,一见了这些斋菜,五脏庙立马开始闹革命,那中年汉子也识趣,等一桌的菜上齐后,带着其它人立马退了出去,顾老二此刻哪里还会和对方客气,很快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一桌斋菜消灭得干干净净。
等顾老二吃完斋饭,很快便有人送来一盆洗脸的清水,伴着满院的钟磬悲戚啼哭之声,收拾一新的顾老二煞有介事的坐到厅堂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仙桌前,一边敲面前的木鱼,一边乱念一些前后不搭的梵文。屋子里原本就铙钹声,啼哭声响成一片,哪里有人理会顾老二口中梵文的真假,何况里面滥竽充数的假道人贼秃驴彼此心照不宣。顾老二在这里又是骗吃,又是骗喝,过着神仙一般的子,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也不知是一路上吃了什么脏东西,下半天开始闹肚子,一直拉得他脚软腿酸。
暮时分,精神萎靡的顾老二知道这大院并非久留之地,等那真正的枯木大师跑到这里拆穿他的西洋镜后,他岂不是反而给自己招来一的麻烦?等蹲完茅房,他便从偏门偷偷溜到大街上。哪知恰好遇到一批骑着大马,脸上风尘仆仆,武装到牙齿的彪悍汉子。
打头的一人满脸虬须戟指,目透精光,光脸上那道刀疤就让人不寒而栗,他手上捏着一根马鞭,见到顾老二之后,似笑非笑的将马鞭折起,轻轻在顾老二肩上敲了一下,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癞痢头贼秃,你看着很眼熟啊。”
顾老二不听还好,这一听吓个半死,这人不正是昨夜在破庙中去而复返的那批人吗?怎么这些人像鬼一样魂不散。顾老二心想:这人如果真的瞧出了自己的份,还会和自己这么客客气气么?还好自己不是第一次跑江湖的毛头小子。顾老二慢慢平复原本忐忑的心绪,以一种平静的语气答道:“施主多半认错人了,贫僧法号枯木,这也是第一次下山替人家做法事超度亡灵,驱邪避凶。”
“我看半路遇到的那个枯木多半是假的,哪个平白无故的放着好好的百姓不做,非得去当戒酒戒戒女人,了无生趣的子?大家说是不是?”这汉子说完,周围烈回应。
“枯木和尚,我们袍哥会最近揽下了一大笔生意,不如你跟我们走一趟?”那虬髯汉子在马上放低段,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成都最近在闹瘟疫,你的好子到了。”
顾老二有些哭无泪,自己明明想借瘟疫的事讹袍哥会的苟奎喜一把,让自己有个落脚地,哪知对方偏偏自己主动送上门了,难道自己出现幻听了,这帮人其实根本就没准备拿他们来换赏金?或者说这帮人是老六在叙州请来的帮手?那老岂不是死得很冤?为何老六迟迟没现?想不明白的顾老二,感觉自己要疯了。
“我和你们去。”顾老二几乎是被人裹挟着弄上马的,一路上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记得以前家里养的猫吃耗子前,会反反复复的调戏对方,而自己当下,就是那只可怜的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