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徐承业收起了信,提醒道:“看完了。”
“嗯,”王以禄应了一声,道:“说说都写了些什么吧,先说严世蕃那封信吧。”
“正如大兄所料,小阁老在信中没说别的,就是斥责了您一通,”徐承业斟酌地说道:“他说您...首鼠两端是没有好下场的。”
“首鼠两端?”王以禄闻言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是首鼠两端能走到今天这步吗?”
王以禄顿了顿继续说道:“京城的消息呢?九月初一送的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也要到九月初六。今天才九月十二,算算时间,收到我送上去的奏章,内阁当天就议完了?”
说到这里,王以禄再次睁开眼,面容之上竟浮现了一丝紧张:“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奏章最终还是被淹了?”
“没出岔子,”徐承业连忙回道:“奏章当天早上就送到了内阁西苑值房徐阁老的手中,徐阁老随后将其送往严府,严阁老当即招了六部堂官和袁阁老议事,当天上午就把这赈灾法子议出来了。所以京城那边的消息才回的这么快。”
顿了顿,徐承业继续说道:“我们这边奏请免今年全省秋税,内阁已经批了,只待司礼监批红。而这赈灾的法子,内阁打算一共筹粮四百万石。”
“四百万石?”王以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是,其中直浙两省出三十万石,兵部出五十万石,工部出八十万石,户部出八十万石,最后一百六十万石则由巡盐御史鄢懋卿清厘江南盐税,用这盐税来筹。”徐承业对信中内容早已烂熟于心,此时有条不紊的回道。
“一百六十万石,几乎相当于陕西一年的税粮总额,”王以禄叹道:“这下我可把严阁老、小阁老和景修(指鄢懋卿,鄢懋卿字景修)得罪的狠了。”
“就算是筹了四百万石,这赈灾怕还是不够啊。”王以禄在书案上敲了敲,道:“之前藩臬司道各个衙门一起合计过,这赈到明年夏收至少需筹粮六百万石,这还差着两百万石呢。”
“是,徐阁老在议事也是这样说的,”徐承业接言道:“不过严阁老最后定了调子,除了明年开春要劳作的大口足量放粮,小口及大口其余时候一律只以一半的标准放粮。这样算四百万石粮也够了。”
提到严嵩,王以禄沉默了。就算是足量放粮,层层克扣,分到了百姓手中也只能勉强果腹,更何况是一半放粮?王以禄仿佛看到了两个月后饿殍遍野的场景。
想了想,王以禄说道:“严阁老也是尽力了,剩下事的就是要我们想法子了。嗣宗,有几件事我需要你立刻去办。”
“是,大兄。”徐承业站起身来躬身应道。
王以禄也站了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第一件事,即日起严禁私自进行粮食买卖,所有粮食买卖必须在县衙的监督下进行!特别是严防粮食流入那些士绅大户手里,士绅大户买粮一律以十倍市价!这件事以巡抚衙门的名义发公文,你让布政使衙门也盖个章,十天内必须下发到各个县。”
“这...”徐承业惊讶看了王以禄一眼,这样一来可是要得罪不少人。但他也知道王以禄所说的是正理——
现在士绅大户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买粮,如果不管控,一些见识短浅的农户肯定经不住诱惑卖粮给士绅,然后想着再以市价买粮(其实根本买不到了)。粮食这样就会集中到士绅大户手中,而届时饥荒一起,士绅们手中的粮食就能卖出十倍天价!
这是暴利!没人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