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围剿行动很顺利,想想蛮人首领死前说有个女人利用了他,应该就是傅泠见到的那个女人了。想必是蛮人和他们之间谈合作没谈拢,蛮子先杀了他们的人,那个女人心有芥蒂,隐忍不发,先是哄骗首领全力进攻,而后等蛮人大势一去,黑市的人就撤走了,此举一石二鸟,既教训了失信的蛮子,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手段高超。至于为何她那天还要救走本就奄奄一息的首领,或许她是想让他在苟延残喘之下迎接於菟的报复。
蛮人部落彻底消失的那天,靖城百姓齐声欢呼,他们饱受了蛮人的折磨多年,如今蛮人再也舞不起来了,他们恨不得放个鞭炮庆祝。小蒋找到饼摊老板的时候,他正和包弟拍手称快。
饼哥免费给了他几个饼,感谢他们除掉了蛮子。小蒋静了片刻,道,“大哥,你当初被蛮人掳走的未婚妻,我们找到了。”
小蒋领着他到了埋葬许望舒的地方,饼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小蒋他们经常上街巡逻,早就和摆摊的那些老板熟了,便会和他们聊天吹牛,有次饼哥说起自己多年不娶的原因,说他年轻时有一个没来得及成婚就被蛮人掳走的未婚妻,他当时极力阻止,被蛮子捅了一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拉走,可他命大,活了下来,埋了岳父岳母后,他便抱着期望寻找未婚妻,很多年,他一直没放弃。
何山抱着重新摘的花过来,两人站在不远处看着饼哥的背影,心生惋惜。那天晚上其实他们已经能确定了,但傅泠说,就让她解脱吧。傅泠亲手了结了那群女子的生命,结束了她们多年的痛苦,她们死的时候很平静,很安详,许望舒是最后一个死去的,在她死前,傅泠告诉她,她的未婚夫还活着,他现在过得很好,有了立身之本,只是还孑然一身。
许望舒当时是怎么来着?她笑得很欣慰,说那就好。
饼哥的摊位空了好几天,小蒋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又像以前一样在位置上忙碌,为了生活,也为了自己。
七夕将近,兵营里一群大老爷们每天望着彼此叹气,连那天晚上吃饭时都怨气冲天。大师傅领着卫木蓝路过,立马察觉到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聚集在卫木蓝身上,他吼了一声,“看个屁看!那点饭都吃这么久!要不要老子喂你们?!!”他今天特意把菜炒这么香来抚慰他们的空虚,结果这些臭小子还一个个唉声叹气,真是气煞他也。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动作,大师傅才领着卫木蓝走了。许圳戳了戳小蒋,道,“小蒋哥,咱们等会出去玩玩呗?我听说城里新开了两家青楼哦!”
小蒋至今还是个雏鸟,对那方面还有些不好意思明说,他扭扭捏捏的应下,又问一旁的何山,“等等,今天我们可以出去吗?”
何山点点头,桌上另一个士兵道,“今天七夕,虽然没我们什么事,但我们只用去门口登记一下就可以出去玩,别闹出乱子就行了。”
兵营里戒律森严,士兵要出去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带着任务,一种是自己有事要办,就得提前跟上头汇报,得到批准才能出去,而且每天出去的名额都是有限的。
小蒋不由道,“将军同意的吗?”
“是啊,没想到吧,将军这方面可开明了,说咱们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她能理解,也愿意放咱们出去,比如今晚,她说只要明天准时回来就行。”
小蒋瞪大眼睛,看向何山,后者点点头,“我以前怎么没听说?!”
许圳颇为无奈,“小蒋哥,你之前都听不懂我们的暗示,自己傻乎乎的到处晃,我们以为你没兴趣呢。”
小蒋羞红着脸,端着盘子跑了。桌上几人哈哈大笑,许圳道,“那我们出去了,将军他们还出去吗?”
刚才说话的那人道,“我刚才好像看见将军和夫人回来了。”
阁楼上,夏末的风还有几分燥热,傅泠却披了件薄披风,闻堰揪了块鸡肉给她,道,“我刚烤好的,快趁热。”
傅泠道,“我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了。”
闻堰,“哎!你怎么还嫌上了?明天换个烤鸭?”
傅泠呵呵的笑着,话音一转,“今天你们不出去吗?外面挺热闹的。”
闻堰专心的撕着鸡肉,倒是穆南洲接过话,“我们昨天才出去过,今天就不去了。”
他们昨天出去就是抓药,今天也不出去,估计还是放心不下傅泠,虽然她的蛊虫一直没发作,但他们一丝一毫都没有松懈。
傅泠歉意的笑笑,道,“那我们等会就在院子里放孔明灯吧,我和殿下买了一些回来。”
他们就在阁楼旁边的空地上放了起来,东楼身上挂满了灯笼送过来,卫木蓝挑了一个最好看的,递给傅泠,“阿泠,这个好看,我们放这个!”
他们三两成群,一盏盏孔明灯徐徐升空。大师傅坐在阁楼上喝酒,对一旁的厉青棠道,“把你的那只鸟按稳点,别冲出去把灯笼咬下来了。”
厉青棠点点头,按住了栏杆上蠢蠢欲动的老鹰。傅泠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了更多的孔明灯,那是百姓们放的,他们的那几盏融汇进茫茫的星火之海,已经不知道飘到哪了。
应是错觉,她觉得眼前成千上万的孔明灯突然灭了,夜空恢复最初的黑暗。傅泠保持着抬头的动作,魏梓焕侧脸望着她,伸手把她的披风围紧了些。
卫木蓝叫了她一声,傅泠循声望去,却什么也瞧不见。她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口鼻,一股温热从她的指缝流出,滴到地上。
“阿泠!!”魏梓焕扶住她弯下去的身子,惊声叫道。
一瞬间,所有人都跑向了傅泠,闻堰看清她手间的血,慌忙的叫着穆南洲。穆南洲拉开她捂着口鼻的手,黑红的血顺着下巴流淌到脖间。
她眯着眼睛看着手上的颜色,喘息了几声,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模糊,就连他身上最好闻的檀香味,也混进了血腥的气息。
她缓缓仰起头,看见黑暗中宛如星星一般的光点越来越暗,彻底成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