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儿既没亲戚也没朋友，说来旅游，寒冷的北方城市他也并不感冒，所以他来干嘛？稍稍动脑想想都知道是为了她吧？

季枫气恼，不懂小雨是太真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装糊涂，那她装得也太像了，不跟他演个对手戏都可惜！可装糊涂这样的高等技能，像小雨这种爱情里的早期蜉蝣生物怎么会呢？

咳，这点季枫可想错了。说起装糊涂，小雨可是把能手！且谁说一定要在爱情中学会？生活本就是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教科书。她中学时寄人篱下两年，高中又是在极其困苦的环境下度过，早已学会了用装糊涂去应对是非流言、外人眼光的基本生存技能。

这么多年，可以说装糊涂已成为小雨为人处世自然而然的一部分。所以她也不是装，应该说她的大脑已经形成某种机制，对于某些她认为不重要的，抑或是想逃避的事情，大脑操作系统会自动帮她过滤。

比如季枫，在小雨眼里，他首先是他的二房东，就算近两个月来他们的关系亲近许多，他甚至还亲过她，可她的大脑也只是惯性麻痹地把那当做意外来处理。在她看来，季枫是演员，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两人即便因为租住在一起，偶然有了交集，早晚也要退回各自的轨道。这不是她故作文艺的孤独，只是取自过往的生活经验，就跟她以前转学时的那些班级同学一样，那些集体模糊的脸，只是出现在她生命的一小段，注定销声匿迹，连彼此的名字也记不清。

当然，如果是季枫，小雨想，她应该还是会记得他的名字的。毕竟他曾令她如此气恼过，抓狂过。她心里再不愿承认季枫的存在，他也结结实实不声不响地占了个位子。看似在角落，实则随时会有光照亮，自成舞台中央。只是，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季枫呢？他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打那天他们从天狗山下来，一直到后来回到北京，小雨一直面色沉重。本来他还以为她是为了程放，为了躲人甚至提前回老家过年。可直到去薛冉店里，听林菲说起，他才知道原来小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心想这家伙倒跟他只字未提。

回到H市后，小雨几乎就没了音讯，连林菲和薛冉都很少联系。每次两人打电话问她怎么样，她也不说什么，只含混应着“还好”，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只是从声音里听得出她很疲惫。

薛林二人于是商量着要不要去H市看小雨，可两人过年也要回老家，正纠结着，不想被季枫听到。

“我去吧。”

季枫语气淡定，似乎早有这心思。上大学这几年，他都是自己在学校宿舍过年，已经多年没回过家，今年也打定主意一个人，所以在哪都一样。只是这样的发展，也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听此一说，林菲先是一惊，不过马上就坦然了。

“有点意思。”

林菲在心里偷笑，心想这样也好，也许比起她和薛冉过去，季枫去反倒更合适。难得这家伙竟如此果断，比起那个程放，行动力倒是强多了，心里不免对季枫多了几分肯定。

“但愿他能帮得上小雨。也算帮他自己了。”

林菲心想，顺便帮着旁敲侧击，要来了小雨的地址。就这么，季枫来了H市。

会很唐突吗？其实也没有。本来季枫打算从重庆一回北京，就找机会对小雨表明心意，可没想到杀青前从马上坠落把右臂摔了个骨折，在重庆的医院里躺了一周。后来回京，虽然薛冉店里的那些女生见到他都不住地说他“石膏萌”，可要以这副样子跟小雨告白，他怎么都觉有点儿…逊。很久以后，忘了因为什么，季枫偶然提起这件事不小心跟小雨说漏了嘴，还被她好一顿嘲笑。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飞机上，季枫倚着靠枕，胡乱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有几张正是在小樽运河边拍下的。橙黄的煤油灯下，小雨落寞的背影，以及偶尔眼神空洞望向对岸的侧脸。每每看到她这个样子，季枫心里都一阵憋闷。

撂下手机，闭目将眼罩拉下。忽然，他想马上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