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三十八年,早春。
苍茫一片白雪,马车吱呀前行。阿续坐在马车里,用汤婆子给萧明庭捂着膝盖。
他半靠着阿续,正闭着眼睛小憩。似乎是因为这几日太过于忙碌,在梦里都不展眉头。
出门巡查这一年多,风餐露宿,经历了太多变故。众人都疲于奔波,这几日阿续也染上风寒。
马车忽然停下,听着有人催马前来,打起帘子,蒋南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嘴皮干裂,拧着眉道:“婶子,父亲让我前来告诉您一声,一会咱们在徐州城外的驿馆歇脚,徐州城内有瘟疫不好进去,您准备准备,快到了。”
“知道了。”阿续点头。瞧着蒋南一双小手冻的粗肿僵硬,手背上竟然生了冻疮,不由心疼问道:“怎么不带手套?”
蒋南笑了笑:“这几日赶路,手套破了,不好拿缰绳,索性丢掉好了。”
阿续放下汤婆子,将自己手上的手套脱下,递给他道:“先用这个,这个手套大一些,估摸着正好。”说着递给蒋南。
蒋南连连摇头:“不必了婶子,您带着,我不妨事的。”
“听话!”阿续温和劝道:“我在车上,还有汤婆子暖着,你若是不戴,日后手都生满了冻疮,骑不了马就更碍事了。”
蒋南这才礼貌谢过,接下了手套,催马前行。阿续目送他离去,回过神来时,萧明庭正迷离着眼神混沌转醒:“快到徐州了么?”
“快到了。”阿续道:“听说徐州城内瘟疫严重,就不入城了。”
“这样也好。”萧明庭点头:“你就留在城外,好好休息,不要入城了。”
阿续诧异:“你,你还要入城?徐州内可是……”
“我去看看,不妨事的。”萧明庭揉了揉眼睛,将身上盖的毛毯全披到阿续身上,叮嘱道:“去了驿馆喝些热汤,莫要病了,白荷都病倒了,你千万当心”。
阿续点点头,看着萧明庭利落打起帘子往外瞧了瞧。凛冽的寒风吹进,他抖了抖身子,清醒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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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萧明行带着城西的圣手医师葛辉匆匆穿过垂花门,直往内堂去。他的长子萧玚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萧明行忙道:“父亲,祖父他……”
萧明行心里明白几分,却仍忍着悲痛躬身请大夫先入门。一行人进屋,浓重的药气扑面而来,葛辉瞧了瞧满屋子的人,替躺在床上苍老瘦弱的萧长卿把了脉:气息奄奄,油尽灯枯。
葛辉看了看萧明行,示意他借一步说话。众人一瞧这光景,也都明白了几分。
萧长卿老来多病,一连病了几年,如今日薄西山阳寿尽了。莫氏守着萧长卿,看着曾经高大威猛的男子如今蜷缩成一团,心酸不已,一边帮他擦着汗,一边劝慰道:“你只管静养着,大夫去开药了,吃了药就会好些。”
萧长卿哑着嗓子咳嗽几声道:“我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莫要再做些无用功了。明轲回来了吗?”
“已经差人去叫了。”萧明睿劝道:“父亲放心,大哥就快回来了。”
“嗯。”萧长卿长喘几声,又道:“你和明行,都是知分寸的孩子,日后,都听你们大哥的。明轲最像你们大伯,是个稳重的人。”
正说着,见萧明盛带着萧明轲正往屋里走来,萧明轲一见萧长卿,快走几步跪在床边喊了一句:“二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