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采蘩来这干嘛,轻轻咳一声,从藏身处走出来:“采蘩姑娘,你兴致很不错呀,到这里来干嘛呢?”
采蘩像早就知道我们在附近,一点都没觉意外,回头淡淡嗯了一声:“来,一起坐下聊聊,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好啊!”我拉着阿葭大宝在她身旁坐下。现在正是炎夏季节,在屋里开着空调依然显得闷热,但在这山巅树林,不时阵阵微风吹过,却格外凉爽。
“采蘩,来的路上我见你表情就不对,怎么?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何止啊?”采蘩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林栎阳,没想到这就是你老家,你在这里生活过多长时间?”
我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如实相告:“我没在这里生活过,连我爸也没有,是我爷爷…”
阿葭好像想到什么了,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她:“西周都城镐京就在现在西安范围,离这里不远,采蘩当年既然在王宫待过,莫非……”
采蘩指着山脚下的小村庄:“你想的没错,这里就是我的家乡,而且当年我家屋子和林栎阳屋子完全就在同一块土地上…当然,那是三千年前了,三千年后我竟然能认识一位同乡邻居,你说这算不算是太巧合了?”
大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天下竟真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家老屋三千年前居然是采蘩的家?!!我瞠目结舌:“都这么久了,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吗?按理来说这地方应该变化很大吧?”
采蘩感慨万千:“虽然说世事沧海桑田,但这地方还真没多大变化,当然了,我说的是地形山势,我那年代房屋是不可能留到现在的,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小山,那时是个光秃秃的山头,现在却成小树林了。”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你知道我在你家时是什么感受吗?没想到几千年后还能再回来,一闭上眼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父亲坐在屋角刻着玉,母亲在另一个角落做饭煮汤,还有弟弟妹妹们…对了,我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出去当兵了,再也没有回来,最后见到他们时我也是站在这个山头,看着他们从那条路上走远不见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葭很同情采蘩,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慰着,连一向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大宝也沉默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采蘩才稍微平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因为我父母就埋在这山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墓碑肯定在很深的地下了,但我知道他们仍然还在这里,他们看到我还活在世上,还能回来再看看他们,肯定会很高兴吧?”
“当然会高兴了,这是肯定的了。”阿葭说,为了扭转这悲情气氛,她换了个话题:“我听爸爸说,上古汉语和现代话区别很大,但现在的人是不可能听到古人说话了,只能通过像《说文解字》这类典籍来推断以前的语言。采蘩你能不能说几句你那时候的话给我们听听?”
采蘩擦掉眼角的泪,展颜一笑:“你是问对人啦,我说的是上古时首都话,算是正宗正源的中国话了!”她放开阿葭的手,迎着吹来的晚风,轻轻吐出一串话来。只听吐字圆润,语调高低有致,又糯又雅,十分动听,听了一会又觉她似乎是四字一句,和诗经的篇章差不多,却是一句也不懂,便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念的就是诗经,听不出来吧?你们应该知道我名字也是诗经中的一篇诗名《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她说完,又用古语念了一遍,这次听出点名堂来了,确实是诗经,但大部分读音到现代已不一样了,和现在西安话更是天差地远,但给我的感觉还是以前的话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