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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二选一里离开她，却又舍不得完全抛弃她。

当陈云霜在老宅门口拦住她时，陈遂意看着姑姑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不知为何，突然升起这样一个想法。

“你……”

曾经那么亲密的姑侄，如今却在对视中哑口无言，甚至连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法自然地说出口。

面对姑姑的欲言又止，陈遂意反倒笑得毫无芥蒂，她弯了弯眼，问：“姑姑，你怎么来了？”

少女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似乎没有沾染上这个世界一丝一毫的肮脏与痛苦。

陈云霜看着这样的侄女，忽然变得有几分哽咽。

她勉强笑了笑，几次张口又止，犹豫良久，还是将来时的初衷问出了口：“小意，姑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听说之前你是出去玩了吗？”

“嗯。”

“你去哪里了？”

陈云霜故作平静的声音里藏了一丝紧张，陈遂意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去M岛。”陈遂意冲着姑姑笑了笑，“姑姑，不是你说的吗？M岛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我想在成年之前去看看。”

因为陈遂意的话，陈云霜愣住了。

那些泛黄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陈云霜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自己，蹲在小小的陈遂意面前，苦恼得脸皱成了一团。

因为错过了一场樱花雨，小陈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伤的表情像是整个世界都塌灭。

陈云霜抓耳挠腮，哄了半天也不见陈遂意停下号啕大哭，反倒越哭越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雨雨，我要看雨雨”，一个头两个大的陈云霜在魔音攻击之下灵机一动，拔高音量，大声地朝着陈遂意喊：“宝儿，M岛才是最好看的地方，以后姑姑带你去看好不好呀？”

最好看的地方。

小陈遂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哭得通红的小脸蛋上还有几颗没有来得及擦拭的泪珠，她却浑然不觉，抓着陈云霜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姑姑，比雨雨还好看吗？”

“嗯！”陈云霜笃定地点头，眼神坚定，“比樱花雨好看一万倍。”

“那……姑姑什么时候带我去呀？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原本只是忽悠小孩别哭的借口，对上陈遂意期待的小眼神，陈云霜不由得挠了挠头，语气为难：“现在去不了哦，小意。”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去，姑姑带我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小孩的执拗在于一旦认定一件事，就咬定不放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折磨得生无可恋的陈云霜一把捂住陈遂意喋喋不休的小嘴，眼珠一转，诱哄地说：“小意啊，最美的风景就应该留在最特殊的时刻。等你成年的时候我再带你去，你说好不好呀？”

成年的时候。

是呐。

陈云霜突然惊觉，原来……原来距离陈遂意十八岁已经不到十天。

陈云霜说过的话，陈遂意都记得。

可是，陈云霜许下的承诺，到最后，也只有陈遂意记得。

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

从前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团子如今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陈遂意的眉眼与逝去的哥嫂那么相似，她眼里挥之不去的肃杀与冷淡和决绝的父亲如出一辙……在眼前这个轻轻冲自己笑的侄女身上，陈云霜看到了她最感愧疚的三个人。

“姑姑，那如果没特别的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在陈云霜发愣之际，陈遂意已经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转身离开。

陈云霜说不出挽留的话。

只是在与侄女渐渐拉远的距离里，她突然红了眼眶。

那是她的亲侄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