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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陈遂意十八岁生日还有不到一个月。
距离高考还有将近二个多月。
距离大家光明的未来近在咫尺。
周栖野怀揣着巨大的喜悦奔向医院,却失望而归。
他最终没有见到那个非常想念的女生。
至于妈妈,见到他时惊喜得眼睛都亮了。
瘦削的脸上是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妈妈哆哆嗦嗦地伸手,亲昵又慈爱地抚摸周栖野的脸庞,突然掉下一滴晶莹的泪。
她仓皇地收回手,赶紧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笑了起来,“妈妈太开心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周栖野乖乖蹲在床边,那么大的个子心甘情愿地缩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狗轻轻蹭了蹭妈妈的手,“不是幻觉妈妈。我来参加京北大学的体考,已经通过了。只要高考文化分达标,我就能来京北了。”
“好好好。”妈妈也不知道是太开心,还是太激动了,总之她没有多说关于体考的事,而是红着一双眼,心疼地望着周栖野,一句又一句地重复,“好孩子,你瘦了,这段时间可受苦了……”
“我不苦,妈妈。你好好的,我已经很庆幸了。最近保险公司也松了口,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这笔账他们还是得给的,你也不要太担心钱的事了……”
周栖野絮絮叨叨地和妈妈说着近况,一边说,他一边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不信保险公司松口背后没有陈遂意的手笔。
与其说所有事情糟到绝境就会好起来,不如说栖野的神明不会任由黑暗将他吞没。
周栖野不再相信命运。
相反,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信仰。
周栖野神采奕奕地说着,妈妈却满眼忧愁地望向他脖子上戴着规规矩矩的吊坠。
如来佛祖乐呵呵地笑着,佛光普照人世,恍惚间,妈妈看到了爱人背着手笑眯了眼的模样——更仿佛看到了爱人转身,冲自己摆了摆手,步伐缓慢却又毫不回头地往前走,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就像她在无数次噩梦里惊醒所能想起的最后残酷画面。
可以往每一次爱人都走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句像样的告别。
唯独这一次,妈妈却听到爱人温柔又祥和地朝她喊道:“小芸,别难过了,我走啦。”
他走了。
自己的爱人为了这个家庭带着必死的决心走了。
妈妈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她留不住周栖野的爸爸。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地活着,替他保护好周栖野。
于是妈妈摸了摸周栖野的脸,笑得很苍白,但眼里的火却烧得又旺又燃。
“小野,努力往前走吧,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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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去国外了。
妈妈无意之间和他提到了这事:“大抵是高考临近了,遂意那孩子越来越忙了。她瘦了好多,还连夜跑到国外去,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
周栖野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言论。只是在妈妈即将开启下一个话题时,他冷不丁地开口:“妈妈,陈遂意有在好好吃饭吗?”
为什么会瘦了好多?
对于陈遂意而言,高考难道不是游刃有余?
那为什么还会瘦了好多?
妈妈默了两秒,复杂地看了周栖野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应答,停顿片刻后才继续说:“小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遂意那孩子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周栖野低着头,没有搭腔。
“你们还是学生,你意识不到这种差距,但小野,妈妈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门当户对很重要。”妈妈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残忍,可她不得不打破天真的儿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是货真价实的豪门,而我们,对不起小野……爸爸妈妈都只是普通人。我知道,没有人不会被她这样的女生吸引。但是小野,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想想就够了。”
周栖野以沉默对抗妈妈的逆耳良言。
妈妈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懂?
但是陈遂意说的,她会等他。
周栖野并没有强求什么,他只是信守承诺。
良久,妈妈还想说什么,周栖野却摇头,抬头坚定地堵住妈妈的话头:“妈妈,你相不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一个很了不起,足以配得上陈遂意的人。
周栖野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
在他接受神明馈赠时,周栖野早已下定决心,不留任何退路,将一颗炙热的真心献上,决心做她一辈子的信徒。
他的决绝妈妈怎能看不到。
母子无声对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