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有人在敲门。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传递了过来:“阿姨!阿姨!开门呀!我是小明。”
“来了!来了!阿姨就来。”女人应答着,急忙起身披了一件衣服,随手又扔给马正一件。她下了床,趿拉着鞋走向了门口。
门开了,一个又圆又大的脑袋便拱了进来。美存趁势把他抱了起来。一张苹果般的脸,又圆又大的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子,还有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小明,男人的小儿子,今年四岁。是最早接纳,并对自己表示亲近的继子。
“小明,你找阿姨有什么事呀!”
“你给我的那些喜糖不见了。”小明怯怯地看着父亲,嗫嚅着。
这半夜的,谁还能把孩子的糖藏起来了呢?一定是他哥哥搞得把戏,断不会有别人。
“嘻嘻!原来是这件事。是阿姨给小明存放到糖盒子里了。”
女人说着话,用手指了指屋里那张写字台。糖是孩子的世界,可以让童年幸福美满。那稚嫩、童真、渴望的眼神,勾起原始母性的爱怜之情。她哄着那孩子走向那个糖盒子。
“小明,听爸爸的话,找哥哥睡觉去。美存,你放下他吧!很沉的,别闪了腰。晚上吃糖,对牙齿发育不好!”
男人出面开始干预,但女人并没有妥协的意思:
“没听说过,晚上吃一块糖,就能弄坏牙齿。再说,即便坏了也没有关系的,孩子的乳牙早晚是要掉的。”
小明拿到了糖后,很认真地亲了女人一下。这可把美存高兴的不得了。送孩子出门前,她偷偷地又往孩子的手里塞了两块糖。
小明卡巴卡巴大眼睛,向女人招招手,像是有悄悄话要说。美存俯下身来,听清了那个嗲声嗲气的声音:“阿姨!告诉你个秘密,是哥哥让我来问你要糖的。”
……
我的故事,依然要进行,但得有你来做背景。这是我至今仍保持的习惯和仪式。一个神圣的时刻就要到了,而你这般不疾不徐,当如何是好?我知道,物质和水对有情至关重要,也知道你不是个混沌客体,可有些事,并不是几句话或一块糖就能够解决问题。
不过,有个人喜欢好玩、浮夸的那种。亦或是我的一份至诚感动天地,出现了奇迹?我也理应向前,因为这是我的本分。
自己开自己败,哪来哪去难猜
弹指前香百里,拂袖间一了哉
看着女人与孩子亲密的样子,男人猛然间想起了今天报纸上的一则新闻:红楼梦中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一个地质人经过考证,发现那个书中所说的西方,竟然在北京郊区西山一带。果然,经过勘察,有位四季青人民公社的同志在这一带找到了这种黛石。
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不能吧!马正振作精神,情绪重新高涨了起来。眼下这只小绵羊,也似楚楚可怜。自己是不是犯傻了?新婚之夜,怎么能冷落身边的人:
“在生活中,当你达到了一个目标,就会觉得一个过往已经结束了,但不会影响到什么。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你就是我一直再找的那块黛石。我是想说,你是我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要想生活过下去,非得表现一种互敬互爱不可。所以只好相互欺骗。这是一种默契,跟贞操,德行并不发生任何关系。
充满平安,免受焦虑,在愉悦的希望中等待,为只为迎接那最后时刻的到来。嫁过来,为人妻,做继母,将面临诸多不确定的困难。前路茫茫,一时又引发了女人的不安和焦虑。
刚才小明来的好心情,全被这个男人的莫名其妙给破坏了。才开始就结束,一个很不吉利的象征。她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黑色的石头,这个本身就没有意义,但有影响。今晚能说些吉利的话吗?你刚才的话让人有些费解。你知道吗?今晚,直接关系我们将会感受到最美的每一天,为此我还花了很多心思。”
这一晚男人是高兴,但也是有顾虑的。怎么形容呢?如同太行连绵不绝的山川沟壑,忍受着风雨的剥落和漫漫黄土的流失。爱,也许是他的救赎,可是当爱也变得沉重时,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今天是哪一天?这一点不用女人去提醒,他再清楚不过。
“我相信,你是真实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真实的。相信我们的婚姻,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男人在笑嘻嘻陪着小心,毕竟是洞房花烛夜。至于其他,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可以不急着办。也许有一天,老天高兴了,心血来潮,亦或闲着无聊了,就会实现自己的心愿。
“准备好了吗?得了吧!连你的笑都是假惺惺的。”
女人的抱怨和不满,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撒娇。虽然她出身卑微,但好歹也是个高中生,自然识得大体,知道今天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
门忽然被打开了。小明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哥哥他身体不舒服。爸,你们快点过来看一看。”
孩子说完,不等大人们反应,便跑了出去,连门也忘了关。
男人与女人相互对望了一下,便赶忙起身,穿上睡衣走出卧室。在次卧门前,哥哥牵着弟弟的手,正用那种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爸!阿姨!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刚才只是跟弟弟开个玩笑而已,没有想到他认真了。我挺好的,没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最好!你和弟弟也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学。”
孩子们的生母去了,自己又迎娶了新人来做他们的后娘。孩子们的心情能理解,闹一闹也在预料之中。男人向着这个儿子歉意地点着头,然后强打着精神,脸上挂着笑,摆着手,催促着他们进屋。
哥哥突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并伸手捂住了嘴,踅身拉着弟弟进屋去了。不要紧吧!男人三步并做两步跟了进去,女人却待在原地。她一时还决定不了,是不是应该正式地去探视一下。
.......
次卧房间不大,收拾得还算整齐,桌子上书籍课本不少,还放了一瓶高粱白。哥哥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嘴里吐着白沫,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屋顶。弟弟,在一旁啼哭。
男人的世界已经到了最后。只见漫天繁华皆隐,记忆的天空独留几点光亮。他觉得自己仿佛安静地躺着无垠的大地上,痴痴地望着往昔的记忆,似哭似笑,似怨似嗔。
……
医生来了。他用听诊器听了听小明哥哥心肺,测试了一下体温,接着看了看舌苔,便走了出来。他对焦急等待结果的新婚夫妇说:
“没有什么大碍,是精神上受了刺激而至。我一会儿给他打一针,让他稳定一下。明天,就不要让他上学了。可以的话,最好给他换个环境,休养几天,慢慢地就会好了。”
接着医生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并用力的捏了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祝你们幸福快乐。”
天已经有些发白,一场新婚之夜的疾风暴雨,总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