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莹始终愧疚林义王府祸殃陆姩,所以无论她隐姓于镇北侯府,还是埋名在月灵州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能活着。
但萧明月与月灵州已经交手两次,对于陆姩所在部族的从命之责还存有疑虑。
萧明月希望她能坦然相对,问道:“月灵州与乌州宿怨难解,你们又杀了狰卓,翕侯们为何会让你们进城,还入殿中议事?”
“渺渺既然问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两家宿怨便是老乌州王在世都解不明白,而如今的现实里,曾经相助他们的漠北已经将刀口反架在脖子上,月灵与乌州做不得亲朋,乌州与漠北更是难成盟友。”陆姩轻轻眨动羽睫,额间的神翎花绯红冷艳,“狰卓的生与死于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但我不同,我能带来的便是他们想要的。”
萧明月听出话中有异,陆九莹亦是,后者问:“你想做什么?”
“适才西夜王在殿中以秋刀谱作为战资参与夏围,我若要与乌州和解,必然也要交出练蛊之技,另外,我还向乌州王提出一诺。”
陆姩说罢看向陆九莹,面上有些愧意,她道:“九莹阿姊,此举非有意为之,我只是想给月灵族人一个安稳之地。我向乌州王保证,不管月灵族人有没有在峡谷之战中胜出,我都会以全部身心奉献给琉璃殿。”
“你,你要嫁给伊洛徵?”
陆九莹惊诧。
“正是。如此,月灵州与乌州才算真正和解。”
“伊洛徵应了吗?”
“君上应了。”
陆九莹顿时沉默。
萧明月一脸肃穆:“姩姩,你可知我嫁给右将军为的是什么?”
陆姩点了点头:“我听闻你嫁给右将军时便猜到你想参加夏围,应当是要为九莹阿姊向伊洛徵讨要左夫人的位置。”
虽然那只是初时想法,但陆姩明知她们有此计划还要嫁给伊洛徵,这让萧明月有些难以接受。
“阿姊和亲乌州实逼处此,但你不同。”
“我想给族人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下此决策亦是无可奈何。”陆姩轻叹,“渺渺,你不要怪我。”
“我不相信你会如此。上一次在尚林苑你也是这般不得已而为之,阿姊心疼你,我也担心你,可是你呢?你想离开长安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可若你隐藏不言,别有他想,我们只会徒生误会。”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来到赤谷城是有其他的目的?”
“难道只有嫁给伊洛徵这一条路吗?”
“并非。”
“那为何?”
“因为这条路只需我一人便可以走。”
“月灵族人无所作为,遂让神女舍身求仁,如此‘血性’,可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萧明月生怒话不饶人,陆九莹并没有相劝,因为她与萧明月心意一致。
陆九莹说:“姩姩,你不要嫁给伊洛徵。”
陆姩便知自己无法再说动她们。
“总归与你们相遇,我心中还是欢喜的。”
萧明月见陆姩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便将人拉住想带去芳阳宫,此举也惹恼了旁侧等候的雪弥。
只见一束细小的光影从手背掠过,若不是萧明月躲得快定要被缠上。
高台之上的阿尔赫烈见着此景并未身动,下一瞬,只见萧明月的身侧赫然出现大靡蛇,张开尖嘴獠牙一口吞掉袭击的小白蛇。
陆姩呼唤:“雪弥,不要!”
雪弥再次对萧明月出手。
萧明月心念一动,大靡蛇便在危机临近之前缠绕住雪弥。雪弥眼疾手快,袖中落出一把短剑当即斩去,却只削下几片蛇鳞。大靡蛇身形一扭,顺势缠绕上雪弥的手臂,尖利的牙刺入皮肤,鲜血顿时染红了夜色。
雪弥眉头紧蹙,忍住剧痛,左手猛地一扯,硬生生将蛇从身上拽下。
“孽畜,你本是我月灵族养出的蛊,竟敢伤主。”
陆姩劝不住雪弥,只得近身上前将他护住:“渺渺!”
眼看大靡蛇再欲发起攻击,萧明月一声厉喊:“回来!”
大靡蛇果真及时退下,身形一晃钻进了丛林中。
这蛇来去无踪,忠诚护主,瞧得花玲珑膛目结舌。她暗暗告诫自己今后要多给这条好蛇吃好多硕鼠。
***
“你没事吧?”陆九莹问道萧明月。
萧明月摇了摇头。
陆姩也在查看雪弥的伤口,她说:“大靡蛇是蛊中之王,解药难成,得速速解毒。”
雪笙长老看着孙儿受伤,却不慌不忙地寻了个地方倚靠着。
陆姩只能向萧明月请求:“渺渺,对不住,还请你赐药。”
“我没有药。”萧明月如实说道。
陆姩当下便明白了,她抬头看向高台之人:“右将军,雪弥初到赤谷城心中不安,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绝无寻衅之意,还请赐药。”
阿尔赫烈这才动身,负手缓缓走下。
雪弥咬着牙瞪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神女,别求他们,我能解……”
阿尔赫烈说:“一张钉嘴铁舌,那你回去解吧。”
他投来的目光是带着惩戒的意味。
上一次眩雷之战,已经有所警示。
陆姩知道阿尔赫烈动了心思,她是求不回来的,于是毫不犹豫地跪在萧明月的面前,抬臂行下大礼:“右夫人,神女雪玉尘请求赐药。”
“姩姩……”萧明月怎好让陆姩这般屈尊,她也顾不得其他,朝阿尔赫烈伸手,“将解药给她吧。”
阿尔赫烈却是不动。
萧明月敏锐地感受到一丝杀意,她伸出手去:“夫君,将药给我。”
阿尔赫烈回眸看向萧明月,她轻声道:“旁人所求或能不给,但她是陆姩。”
陆九莹也为陆姩投去期望的目光。
“吾妻所求,自是要给。”
阿尔赫烈取出一枚褐色弹丸,交给萧明月。
萧明月转交给陆姩:“快给她服下吧。”
雪弥还以为萧明月会拿解药来威胁陆姩,如此一看倒是自己想多了。他并非没有记住上次阿尔赫烈的警告,只是适才听到萧明月与陆九莹那般不留情面的质问,便觉得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情谊。
陆姩搀扶着雪弥起身,雪弥垂眸不动声色,只是余光所见阿尔赫烈随意地转了转手腕,方才俯首。
他以汉家之礼向陆九莹与萧明月作揖:“九公主,右夫人,得罪了。”
陆九莹说:“无妨。姩姩,若你得空到芳阳宫一叙。”
陆姩轻轻颔首。
雪笙长老耐着性子将这场闹剧瞧完,他总算知晓孙子在外头行事是怎么个莽撞样子。
雪弥不敢看阿翁,避于姊姊身后像是做错事又倔强不认的孩子。
他们走后,阿尔赫烈同萧明月说:“晚些我去找你,别入睡太早。”
***
回芳阳宫的路上,萧明月三人终于能松缓片刻。
小河骑着马将几人追上,她手中还提着木食盒,驱马止步时笑着问:“如何?都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