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华夏三大淡水湖之一。
其千里烟波,波光粼粼,人站在边缘甚至可以看见像海浪一样的潮汐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岸边的堤坝,卷起雪白的泡沫。
洪泽湖畔,有不少以坝命名的村镇,其中就有卜孤鸿的老家马坝和附近不远的蒋坝。
这两个坝之间横亘着一座颇为壮观的水利工程,名为三河闸。
这是一项国家工程,在三峡工程没有出现之前,三河闸一直是国内数的上号的水利工程。
每年开闸放水之际,许多当地人全部涌到那边钓鱼。说是钓鱼那简直是侮辱了钓鱼佬。
随便一钩扔下去,分分钟就能钓上来十几斤甚至几十斤的大鱼。
打窝?什么是打窝?
更有不少人直接下去捞,然后就地在路边售卖。不过这种鱼太大了,不怎么好吃,一般没什么本地人买。都拖到不远处的县里连卖带送,主打一个乐趣。
不过别看如今风调雨顺人民安乐,水患好似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东西。其实在这三河闸没有修建之前,这里的人们那是被水患弄得苦不堪言,那沉入水中的千年古城泗州城便是最好的例子之一。
此刻,三河闸的标志物大铁牛旁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现的,仿佛就凭空产生一般。
他骑在跪卧在地上的大铁牛背上,思考了片刻,当即一巴掌实实在在扇了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这中空的铁牛被他扇的嗡嗡作响,好似寺庙里的铜钟一样。
也幸好此刻管理人员没在,否则非要罚他个五十一百块的。
不过这个中年人对自己的行为丝毫没有感到不妥,见一巴掌没有用,又是几巴掌下去。
霎时间,回荡之声连绵不绝,远远传去。
“呦呵!”
中年人吐了嘴里的烟头,不信邪似的,捋起袖子正要继续大打出手,行那其他人眼中的傻逼之事,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
“都这么久了,还要按流程来是吧?!”
随后俯下身趴在牛耳朵旁轻轻念叨了一句,
“快醒醒,洪水来喽!”
这几个字一出口,身下的大铁牛忽然微微一震,尾巴竟然扫了扫,却没有起来的意思。但远处天边忽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啼鸣!!
这声音在农村住过的人一听便晓得,正是每天准时报晓的鸡鸣!
有道是雄鸡一唱天下白,随着这道鸡鸣啼空,原本有些雾蒙蒙的天空好似突然亮堂了起来,雾霾肉眼可见的被吹散,阳光落下,水面上泛起刺眼的白光。
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扑腾着两只大翅膀划破天际线而来,身上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出七彩光芒,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一只缩小版的凤凰。
它不知从何而来,却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已经落在中年人身旁的另外一只大铁牛身上,通红的鸡冠挺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中年人,好像在笑。
中年人也笑了,一人一鸡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
“快走程序吧,有点急。”
中年人没有叙旧的意思,开门见山。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嘹亮的鸡鸣——
“咯,咯,咯”
最后一声拖的老长,中年人都怕它给自己叫断气了。
这一嗓子好像是一道跨越了千年的讯号,只见广阔的湖面之上,突然水面剧烈沸腾起来,最中心位置更是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漩涡,隐约可见漩涡中心有两个东西正在缓缓升起。
果不其然,随着水花四溅,湖面之上出现了两个四四方方的平台,平台上满是累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螺蛳壳和一些类似于水藻一样的附着物,此刻正在哗啦啦的往下流水。
有两只同样是铜铸的雕塑盘卧其上,似虎非虎,鳞甲森森。在水下这么多年,竟然丝毫没有锈迹,此刻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幽微光。
忽然,这两只“老虎”仿佛苏醒过来,由卧为立,前爪扣在平台边缘,后腿微曲,宛如猛虎下山,仰天怒吼,
“嗷呜”
声浪滚滚,震的湖面波澜起伏。
随着声音的出现,中年人身下的铁牛终于再次有了动静,“哞”的一声缓缓站起,摇头摆尾的像是才睡醒一般。
中年人直接无语住,斜睨着大公鸡,“就一定非要你先喊那两只蚣復,然后再让他们驱赶铁牛是吧?”
大公鸡闻言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随后扑腾到中年人的头顶单脚独立,看向四周。
只见不远处一家自建房的后院中突然尘烟滚滚,围墙倒塌一片。
一只铁牛从泥土中钻出,昂首阔步的向着三河闸处跑来,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房屋主人。
某个农田的沟渠里,一处公园的门口处,甚至不远处大云山上才刚刚修建好的博物馆里,同样有一只只铁牛低头俯冲而来,两只弯曲的尖角反射出点点寒芒,吓的路过的车辆纷纷避让,雨刷器疯狂摆动。。。。
几分钟之后,洪泽湖的水面之上已经汇聚了整整九只大铁牛和两只镇水
兽蚣復,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一鸡凌空而行,浩浩荡荡的向着远处奔去。
“好了,我就到这里不上去了。”
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脚下,中年人止住脚步对着旁边的大公鸡告别。
大公鸡歪着脑袋看向中年人,眼睛里竟然有人性化的疑惑不解。
中年人看懂了公鸡的意思,忽然咧嘴坏笑起来,“我暂时还不想让无支祁知道我的身份,你也小心点别被他看出什么,这家伙精的很。”
公鸡点点头,带着九牛二虎登山而去。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旅游风景区,叫什么淮河风光带。中年人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望着远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青山之中又响起一声嘹亮的鸡鸣,那只油光水亮的大公鸡映着一轮红日腾空而起,于半空之中变成一根银光闪烁,锋锐无匹的方天画戟,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对着山巅狠狠劈下。
“这才对嘛!”
中年人自顾自的笑,“什么九牛二虎一只鸡,九牛二虎一只戟才对!”
远处山头崩裂,碎石如雨。但中年人却视若未见。
他闭起眼睛回想起了这把戟的主人——庚辰。
世人知道庚辰者不多,知道她另外一个名字的却不少。
庚辰,应龙也!
曾助黄帝斩杀蚩尤以及猛士夸父,又助大禹治水,镇压万古第一奇妖无支祁,以尾划地,衍生长江。
更是生下了凤凰和麒麟,为天下水族开辟了龙门,乃是天下龙族之祖!
这把戟乃是她手中兵器,是她担心无支祁仍旧不肯老实而特意留下。
如今终于恢复本来面目,横空劈下,莽莽龟山立刻应声而开!
但听虎啸猿啼之声当空,牛哞铁锁之音入耳。
九只铁牛扯住铁索,在两只蚣復的驱赶下缓缓发力,步伐沉重的开始从一口古井中拖拽铁链。
铁锁极长,一直从山顶延伸到水中央,白花花的一片,仿佛龟山之上多出了几条银色的瀑布。
“啪!!!”
一只青色大手忽然攀附在井口,片刻之后从下探出一只白发飘摇的脑袋。
他好像有些受不了天空中阳光刺目,闭着眼睛使劲嗅着新鲜的空气。
哪怕如今这个时代的空气不及他下去之时的万一,但他还是像沙漠里即将渴死之人贪婪的喝着泉水,一刻也不愿意停息。
良久之后,这个白毛脑袋再次睁开眼睛,一丝丝金色的流光在他瞳孔之中缓缓汇聚,猛然间变成两道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搅碎云层直冲斗牛。
他没有如几千年来无时无刻的遐想一般仰天怒吼,大喝一声,“我无支祁终于出来了!”
反而显得无比淡定,还有闲心思叮嘱左右的蚣復动作慢一点,别把井口旁的石碑给弄坏了,他还要拿到新建好的庙宇中压箱底呢!
随后又抬头看着空中重新变成大公鸡的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森然的牙齿,“怎么就你一个,大禹呢?”
大公鸡不答,无支祁也不恼,双手搭在井口一使劲,自己爬了出来,就地躺在旁边全身沐浴着阳光。
他身上布满青苔,还有许多铁锁长年累月压下的痕迹。
但他也不在乎,随意的挠了挠,闭着眼笑着大喊,
“大禹,大禹,我知道你在这,别躲起来不吱声,我不打你了!!”
无人回答他,大公鸡也在空中冷眼旁观。他嘿嘿一笑,像个孩子一样又在地上滚来滚去,恣意的伸展着四肢。
又把脑袋深深埋在草地里,大口大口的嗅着。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重获自由后的喜悦,闭着的眼角慢慢滴出两滴泪来,
“真好啊,真好!”
什么真好?是可以不用蜷缩在狭小的井里动弹不得,还是可以全身拥抱曾经只能透过缝隙看见片刻的阳光?
无人知晓。
片刻之后,无支祁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大公鸡也扑腾下来立在他的下巴处,用尖尖的喙小鸡嘬米一般嘬着无支祁鼻尖一个金色的铃铛。
声音清脆,叮当不绝,仿佛是为了庆祝无支祁重获自由而准备的乐曲。
“咔嚓。。。。”
铃铛不堪重负,终于发出一声碎裂的响动。
声音不大,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无支祁却是浑身一个激灵。
他知道,这一刻,他才真正的重新活了过来!!!!
一股桀骜的气息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风云变色,湖水沸腾。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淅淅索索的下起雨来,很快这如烟似雾的雨水变得大了起来,从水珠变成了水弹,砸的地上升起阵阵白烟。
“咯咯咯。。。。”
大公鸡再次长鸣一声,眼神冷峻好似带着警告。
无支祁浑身狂暴的气势骤然消失,重新化为温和。
他哈哈一笑,“我看电影里囚犯出狱都要洗个澡嘛。。。”
甩了甩脑袋,又抖抖身子,毛发果真飘逸了几分。
“走吧。”
他大步向前,没走几步,忽然又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抬起偌大的拳头对着古井狠狠砸去。
“草!!!!”
“草草草!!!”
他边骂边砸,那凸于地面的井口被他三下五除二砸成一个深深的凹坑。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