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看着她,刚刚上大学,二十几岁的姑娘,清冷而独特,眼珠漆黑,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三月份的桃花,六月份的樱桃,顾盼之间却又让人感觉似是夏桃盛放在了十二月的漫天飞雪之中。此时的文伶,似乎已经和自己内心说不出的那份粘稠的的情绪融为一体化作一湖流光的蜜糖。
“嗯,我没事”,文伶的声音很轻。
“没事就好。”萧白前所未有又无法掩饰的局促被周遭的有心人看在眼里,各有思量。
“这段时间很忙吧?”文伶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寒暄道。
还不等萧白回答,一声颇为夸张的惊呼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天啊,表弟,你这是怎么了,太可怕了,你没事吧,十亭,你不要吓我。”声音中的悲恸呼应着满屋的素白,文伶一瞬间有了一种声音的主人再给李十亭哭丧的错觉,但显然,这声音的主人并不这么觉得。
李十亭对女人从来所向披靡,是文伶之前就知道的事实,但此时除了叹服李十亭的手段,更对对方这份觉不挑食表示佩服。
说话之人正是程泓双胞胎儿女中的老二,程沁薇。程沁薇显然保养的极好,不细看并不能明显看出什么岁月的痕迹,长款宽松细带低胸吊带背心加长款半透明重工半透空调衫的夏衣失踪的打扮,身材略丰腴,皮肤雪白细腻,手里拎着一个手包一块皮草外套,快步扑向李十亭的时候花枝乱颤说不出的性感。
李十亭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声音绅士而又低沉:“不小心摔倒了,没事。”
这侧厅让文伶觉得说不出的荒诞,于是便自己转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萧白没有跟着,边敬欲跟上却被萧白拉住,二人四目相对,对彼此的用意皆有了几分猜测;另一边的李十亭余光扫过,本欲追出去却被已经挂在自己一边胳膊上用湿巾擦到自己脸上的程沁薇绊住了脚步,中年少妇独有的丰腴柔软让李十亭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多有其他动作,只得更加谦和有礼的和自己这位表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二表姐打起太极。
“嚯,程沁薇,你是没见过男人嘛?今天是妈七七,你忍不住对着自己表弟脱裤子也挑个时候啊。”来人说话丝毫不客气,像极了程泓在世时的风格,但却和从始至终柔弱无骨的程沁薇长得一摸一样。来人,正是程沁薇的姐姐,程思琪。整个大厅,吊唁的宾客已经陆续进来了不少,可程思琪却恍若未见。开口道,“李十亭,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对得起谁?一把年纪了还和程沁薇这种啃老的碧池一起厮混,你们是表姐弟,不是彼此的姘头,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们是要让我妈死不瞑目吗?”
不等李十亭说话,程沁薇更加抱紧了李十亭的手臂,无缝连接的接下程思琪的话音道,“哎呦,天哪,大姐,你这是处女多年瞎了眼吗?没看见表弟摔着了吗?哦,也对,你都已经和我妈断绝关系了,这自然不是你表弟你不心疼,怎么着,你这种老处女没人味儿还不行别人做人了?”
······
屋里愈发吵闹,此时文伶已经推门走出了屋子,算是暂时逃离了这个荒诞又毫无下限的是非之地。文伶看着院子里大片大片的白菊,一个忧郁的少年拎着一个袋子正在低头整理泛黄的菊花,正是程温,文伶走近,程温手上动作没停,只是低着头苦笑,“哎……其实,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她们还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吧,大家的心都乱了,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她们是因为遗产疯得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我更愿意相信她们只是不愿意接受,只是太难过了,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两年前我考上茱莉亚音乐学院,她和那个比我就大了一岁的男友一起,她之前也交过男朋友,可是从来没让我见到过,我当时,我当时因为这件事还在和她生气。”少年话未说完,背过身蹲到了花丛里,再看不到表情。与其说他的话是说给文伶听的,倒不如是说给自己。文伶没有出声,接过了少年紧握的袋子,继续整理起花来。相较于屋里一出一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荒诞戏,文伶不管此时的少年有没有,有多少表演的成分,但她能感觉到那份骨子里的无助、悲伤、自责、绝望,就像曾经的自己。
许久,阳光撒到白菊上,格外晃眼的美丽,屋里没人出来,显然闹剧并未结束,似乎这场吊唁的主角早已不再重要,亦或是从程泓死亡的一刻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