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一个,永琪也去。”
“行嘞!”进忠十分爽快地答应。
永曜瞄他一眼,很怀疑自己是吃亏了,皇帝说不准给了更宽松的条件。
进忠在他的视线下笑容越发淡了,最后嘴角僵硬道:“六阿哥诶,您可别瞧奴才了,这是皇上亲口要求的,您不提,奴才就不能说,奴才也没办法啊。”
眼看着永曜眼神不善,进忠一拍大腿,咬牙道:“还可以在南巡还有木兰秋狩带上您!”
永曜这才笑了,“皇阿玛还挺大方的嘛,行了,你自去吧,明日再交十幅画,爷要放假十天!”
进忠微笑,上前轻轻搁下锦盒,拿出墨砚,连声量都大了些,“多谢六阿哥。”
他一靠近,永曜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浅淡的草药香味,暗觉疑惑,“你这是受伤了?”
进忠猛然一顿,片刻后才低声答道:“谢六阿哥关怀,原是陈年老伤,不打紧的。”
永曜挑一挑眉,似是想起些什么有趣的事,微微一笑,也没说信是不信,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关上门,一直走到廊下,借着时新花卉的遮掩,进忠这才敢放松身子,立时便察觉到浑身都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扶着栏杆,那一瞬间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颇有些惊心动魄。
就算他没有秽乱后宫的能力,只要他敢尝试,这便是杀头的大罪!
但转念一想到那个弱不胜衣、一袭宫女装扮仍不失清丽绝色的女子,便也觉得这条命给就给了。
如果有朝一日暴露,只盼六阿哥能看在多年相处的情分上,留他一条小命吧。
“进忠公公。”
进忠怔了一怔,回头一望,魏嬿婉正盈盈笑着,慢慢走过来福身道:“阿哥有言,太医院拿药多少有些不妥,让您日后更小心些才是。”
进忠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有些药材只有皇宫才有,他已经万分注意,分批少量拿的东西,自己私下另外找人服用,这样六阿哥也能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魏嬿婉疑惑地看着他,带着些关心,问道:“公公可还好?阿哥只是叫奴婢来提醒一句,你受了伤,在宫外医治好就行,别叫皇上知道了厌弃。”
进忠听懂了,六阿哥这是保他一次,只要别让皇帝知道,便万事太平。
进忠狠狠松了一口气,迎着对面女子关心的目光,他踌躇几瞬,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嬿婉,你先前和我说过的那事,我做到了!”
“你放心,我绝不会像王钦那老匹夫一样对媳妇,呃,不是,对心上人不好的。”
纵使魏嬿婉聪颖过人,此刻也完全没反应过来,进忠这是说的什么呢?
进忠自顾自道:“你上次和我说的顾忌,我狠下心想了又想,没错,你好好一个姑娘,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跟我到底委屈了你,但没事,我,”
他垂下眼睛,脸上微红,既有些自傲,又有些羞涩道:“我去寻医问药了,咳咳,已经有了些成效,虽然没有儿女的福气,却也可得夫妻情深……”
啊?
魏嬿婉一脸震惊,彻底明白了,这……这,他,我……
她上次说的是拒绝吧?没错吧,这人怎么还治好了呢,倒也不是坏事,不,这算好事吗?
魏嬿婉脑子打结,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磕磕绊绊道:“哦,那你身子没事了,有什么后遗症吗?”
进忠面红耳赤,语气却很坚定,“没事儿。”
他盯着魏嬿婉瞧,“这下咱们之间的阻碍总算敞开了吧。”
魏嬿婉本来很淡定,但一瞧他脸红成这样,自己居然也渐渐红了耳垂。
只是一听进忠的话,她心思淡了,想起这几年日子,她看过的书籍,画过的图纸,夜里背过的船舰修理,畅想过的锦绣河山与异邦风情……
桩桩件件,都把她往天平另一侧拉扯。
进忠,便也显得不那么有重量了。
魏嬿婉加重语气,对着进忠的一腔付出,她只想以最郑重的方式回答。
“公公想娶我,也承诺过我此生唯我一人,我信公公,这话要是当初的我听到了恐怕会喜不自胜,只是现在,我没那份心思了。”
“天下有几个男子会盯着内室指手画脚,会盯着今日有哪个男人爬到了妻子床上,又会暗恨哪个男人得了妻子的欢心……”
她含了一缕苦笑道:“可女人们会,我不是在指责这些女人眼界小,我只是在怜惜我们,除了在后院争宠,争那么一丁点儿从男人手缝里漏出来的资源,我们还能做什么?”
“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如今,我却从阿哥的话里窥见了一点可能,我能出去,我能做些名留青史、且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我会是魏嬿婉,不是樱儿,不是张魏氏王魏氏李魏氏!只是魏嬿婉,我自己。”
进忠瞠目结舌,越听越心里不安,面上也带了出来,“嬿婉你……”
魏嬿婉笑一笑,坦诚道:“进忠待我之心,嬿婉心领,我心底不是没有过动容,只是此后我会漂泊四方,绝不会安于一地。”
进忠默了又默,无言以对。
魏嬿婉忽略心里隐隐的难受,再次福一福身子,告辞,往另一头遥遥而去。
进忠动一动嘴,直到今天他才算真正了解魏嬿婉的心思。
他想劝自己算了,为着她,他连杀头的事都干了,她却如此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
进忠眼睁睁望着那狠心女子的纤瘦背影渐渐模糊,直到将要在拐角处消失。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停了。
“魏嬿婉!”他喊,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说:“大不了我留在宫里等你回来,你总不至于一辈子在外头跑吧。”
男人嘟嚷道:“本来我就要一直守在宫里的,多等一个人罢了。”
女子似乎愣了愣,片刻后,扬起一个温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