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门板卷着风,在褚阅背身后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声音之大怕是能将浓厚夜雾给震碎。饶是心中有了点准备,褚阅还是被这一声轰天巨响给惊了一跳,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又在心底暗骂了句“神经”,她伸手裹紧了身上这件已经挡不住渐冷秋日夜风的单薄披风,跟在依旧沉默无言的乌檀身后头,慢慢向着漱雨苑走回去。
夜色浓重,沉雾蔽月,渐起的秋风中夹杂着湿漉漉的冷意,偌大的安远侯府内四野阒然,隔着浓雾,就连哨卫下夜换岗时的沉重脚步声都令人听不大真切,可就在这一片略显诡异的寂静中,掩在一片青竹之后的逐月苑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阿言这时才回家么?”
褚阅乍一下被这片光亮晃了眼,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抬手遮了遮眼帘。
走在她身前两步远处的乌檀闻言转身,隔着院墙也朝那片明晃晃的灯火看了一眼,沉默着斟酌了一会,低声回她道:翟王爷来了。”
褚阅瞧着这刺眼的光亮,越看火气越大,“呵,三天两头就往这跑,他到底把阿言当做什么了。”
“可每逢翟王爷来时,侯爷都像是挺开心的”
“开心?是啊,好歹那姓田的还有张面皮能看不是么,比韩子胥那张木头刻出来的臭脸不知道强上多少,能不开心么。”
她嘴上这般恶狠狠地说着,耳畔却不知为何又响起了方才木头脸韩振说过的那句话,什么就算为了阿言也不会放任褚家倒下,还有他那一脸恩赐似的轻蔑,胸口一滞,火气越发上涌得厉害。
一脚踢开鞋边的石头子,褚阅不愿再想下去,气闷地拎起裙摆便向漱雨苑疾步而去。
不明就里的乌檀只得无奈摇摇头,悄无声息地跟上她。
这厢褚阅含了一肚子气自回了漱雨苑,而拖了一身疲倦刚刚归家的褚言却被她在背后念叨得耳根发烫,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正拧着手巾给她擦身的竹青赶忙撩起她背上湿漉漉的发丝,拿过干净的布巾快快地擦干她背上的水渍,生怕她受凉。
“姑娘身上可冷?”
“不冷。”
“待会奴婢叫小厨房送点热粥或是热汤面过来吧。”
褚言扯过石青手里头捧着的松散袍子,胡乱系好腰带,又拿过干爽的布巾兀自擦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翟王爷何时来的。”
“回姑娘,戌时就到了。”
“那就做两碗虾仁鱼片羹送过来吧,冰库里头因当还有早上送来的虾子。要是小厨房那还能做酥饼,也送几个过来;若是没有,剩下什么便送来什么吧。”
竹青正伺候着她整好衣襟,又拿了块软布披在她肩头,以防发丝上的水汽渗到衣服里头去,闻言手一顿,略有迟疑道:“姑娘,这剩的不大好吧”
“饭量大还敢挑嘴?呵。”
褚言冷笑罢,依旧捧了布巾擦着头发,也不管四溅开来的水渍,披着衣裳自向卧房里间的梳妆镜前去了。
等了她许久的田安正侧身倒在榻上,身上穿了件檀色的圆领袍子,半长不短的黑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髻,剩下的碎发就这么散在颈后和额角,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不苟言笑的平西将军模样,整个人乱糟糟的活像只炸了毛的大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