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方才,当她见到破魂刀时才舒缓了些许。
只可惜,容北书拒绝相见的消息将她那颗心重新打回了那一汪寒池里。
墨玖安心口挤压的那股酸意顿时沸腾,紧接着,脑海里陡生出一股较劲儿的欲望。
她是君,他是臣,君唤臣来,那他容北书就算是爬,都得给她赶过来。
墨玖安深呼了口气,试图疏解胸口的不适,可惜,还是失败了。
她皱了皱眉,烦躁地斜躺下去,手撑着脑袋闭目顺气。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悦焉便带着一只“乌鸦”走进了大殿。
此时正值申时,正月下午的阳光虽然明媚,却也撒不来一丝温暖。
沉重的殿门被外头打开,刺眼的光芒映入眼帘的同时,殿内溜进了一阵冷空气。
墨玖安缓缓睁开双眼,先是眯了眯眼适应光线,随即便见到了一前一后的身影。
悦焉拉着一个比她高出很多的人,巴不得小跑过来,奈何身后的人始终不急不慢。
悦焉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墨玖安时又及时地换回了得志的笑容,抬头挺胸,每一步都踩出了凯旋的气势。
她身后那一袭修长的身影明显叹了口气,微垂下头颇感无奈。
身后的殿门关上,隔绝了那道亮闪闪的金光,墨玖安才能看清这只“乌鸦”。
此人戴着一个黑色的半面面具,只露了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若不仔细看,甚至见不到他面具之下的瞳仁。
他身穿一袭玄色劲衣,宽肩窄腰,衣服的面料不便宜,款式也精致,窄袖袖口和裙摆用银色的线镶嵌了不同的图案,腰配长刀,腰间还挂着一枚墨玉。
即便一身黑衣,就凭他们衣服的面料,普通人见到了也根本不会报官多管闲事。
官吏通常见不到他们,即便碰见了,也只道是个江湖人。
悦焉带着他走上前,放开了他的手,暗影便朝着墨玖安半跪抱拳。
墨玖安斜躺的姿态依旧,惺忪中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居高临下地扫视他。
“你叫什么名字?”
“寒舟”他的声音不带情绪,低着头回答。
“你可知本宫与容北书的关系?”
寒舟迟疑了片晌,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虽说他们平日里极少主动出现,而且还是随时待命的状态,不过也不影响他们私底下偷聊八卦,尤其是自家主子和公主的故事。
一看他低头沉默的模样,墨玖安心下了然,顺水推舟道:“既然知道,那本宫的话,你是否也会采纳一二”
寒舟皱了皱眉,隔着面具墨玖安只能见到他紧抿的唇瓣,看似十分纠结。
墨玖安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语气悠悠的:“放心,本宫只想让你传个话而已,你回去告诉容北书,若今日亥时之前还不来见本宫...”
墨玖安顿了顿,嗓音微沉,一副玩味的口吻徐徐道:“本宫便把你们这几只抓起来,给悦焉解闷儿”
寒舟心脏顿沉,转头看向一旁满脸兴奋的悦焉,忽觉背脊发凉。
这小姑娘实在可怕。
他们几个负责暗中保护墨玖安,墨玖安在府里时,他们便围在公主府的四周,偶尔跳到屋顶观察公主府内的情况。
所以,他们见过这个小姑娘折磨人的手段。
寒舟咽了咽唾沫,再次向墨玖安颔首抱拳后,转身便溜了出去。
当收到寒舟传递的消息时,容北书正在研究谢衍死士身上的毒药。
控制死士无非就是两种途径。
一,在其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洗脑,不过这种方法并不保险,因为人有自主意识,若想让对方完全臣服甚至前赴后继地付出性命,那谢衍就要成为他们心中的神才可以。
二,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那便是毒药。
这种毒的作用不应该是到期夺其性命,而是一旦发毒便让对方生不如死,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控制人的目的。
很显然,谢衍是第二种。
容北书已经写出了解药的配方,接下来交给陆川做即可。
所以容北书完全可以立即去找墨玖安,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具体原因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明明很想见她。
可同时,他又不想见她。
一旦陷入这种矛盾和撕扯之中,人就会变得优柔寡断,反复犹豫,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做出反应。
最终,容北书卡在离亥时还有一刻钟时抵达了公主府。
熟练地走到公主寝殿门口后,容北书却顿住了脚步。
这一扇门背后,就是她。
忽然间,他心如擂鼓,心脏仿佛随时都会蹦出胸腔。
在这正月寒冬里,他颤抖的手心微微出汗,容北书蓦地攥紧了拳头,深深呼了口气,调整良久后才得以压下心中激起的矛盾情绪。
他早已下定决心。
准确的来说,他早已死心。
他不会再抱有任何一丝可笑的期待。
她喜欢捉弄,撩拨,他的每一次心动和脸红都只是供她娱乐的玩物罢了。
这么久以来,只有他当了真。
想及此,外头的冷风瞬间穿过他肌肤,顺着血液一路抵达内心深处,将他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冷了个彻底。
容北书缓缓抬眸,那双漆黑的眸子仿若一滩平静的湖面,不起丝毫涟漪。
殿门缓缓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殿内温暖如春。
容北书迈步走了进去,身上还带着外头的温度,整个人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爽冷味。
他进门的那一刹,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袭熟悉的身影,依旧明艳动人,就那一眼便足以令他心脏一紧。
容北书主动垂下目光,弯腰作揖。
倏尔,他似有所感,直起身转头看向大殿左侧,见到了两个玄色劲衣,一个豆蔻少女,还有桌上五颜六色的胭脂水粉。
他们二人下半张脸被涂的跟猴屁股似的,坐在里面那个还没发现容北书到来,正举着个铜镜,撅着红殷殷的嘴。
另一个暗影在见到容北书的那一刻立即起身肃立,踢了踢身后的同伴。
那人正沉迷于铜镜里自己妖艳的唇色,被踢了好几脚才反应过来,“哐啷”一声,铜镜落地,他猛地跳起来,低头肃立。
这半天来,容北书只顾着缓解内心的紧张与纠结,完全忘了子时的事情。
此刻,容北书着实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到了,顿时感觉血压飙升,双目刺痛,立即转走目光捏了捏眉心。
“把脸洗干净!”
那俩暗影逃命似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