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如此想着,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温声道:“过来”
容北书却没有动。
“有什么话,公主直接说即可”
容北书的这一句成功激起了墨玖安那股较劲儿的心理。
她垂眸沉默了片晌,缓缓拿起一旁的茶具,悠悠的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冷硬。
“若是别人,同样的话本宫绝不说第二遍,过来”
容北书掌心微紧,不露痕迹地顺了顺气,随即转身走到她对面,撩袍席坐。
墨玖安刚准备沏茶,忽而一只手伸了过来,掌心朝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净白修长。
墨玖安停下了动作,缓缓抬眸。
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茶勺上,墨玖安明白了他的意图,眼底浮上一丝温暖的笑意,并没有将茶具交给他,而是继续方才的动作。
“容少卿除掉吏部尚书,如此大的功劳,值得本宫亲自为你沏茶”
容北书偷偷抬眸瞥了她一眼,随即收手端坐,自此收敛目光。
“谢衍的死士,杀了?”
墨玖安拿起一方紫砂壶,壶内汲入清水,放在炭火之上,唤来了一缕轻烟。
“公主决定”容北书恭敬回答。
“怎么,难道还有第二种选择?”
“死士极难培养,无非就是用毒药控制,要用好几种毒...”
说及此,容北书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墨玖安。
若他没记错的话,她身上有一种毒很像谢衍死士体内的某个药引。
容北书并不确定,因为上一次为她把脉还是在三个月前。
当时她中了蝶瘾,体内几种毒性同时爆发,混乱不堪,让他一时间无法探明白毒的种类。
她连续中毒本就很奇怪,如果她体内的毒与死士体内的某几种毒重合,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曾经也被人控制过?
墨玖安无需抬眸也能感知到容北书正直直盯着自己,从他陡然停顿的话语中也能确定,他该是猜到了什么。
墨玖安眼睫半垂,藏住了眸里一闪而过的一缕幽光。
她默了须臾,随即用镊子轻轻捏起一块茶饼,敛起广袖,将茶饼放在炭火上烤。
“继续说”墨玖安平静道。
容北书见她有意隐瞒,不禁蹙眉,虽有疑问也不得不暂时吞下。
他重新敛下目光,沉默了片刻,眼底的波澜才渐渐平复。
“谢衍死士中的毒,我已经做出了解药,等批量生产后给他们解毒,他们之中该逃亡的逃亡,该复仇的复仇,无需我们离间,谢衍也会被自己亲手培养的死士追杀”
听到谢衍的结局,墨玖安眉眼渐渐舒缓,嘴角勾起轻浅的笑。
“好主意,杀了只是让谢衍失去死士,放了,就是把谢衍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墨玖安盯着“噼啪”燃烧的炭火,闻到一股清香后,将茶饼放入了一方锦帕,再用小木槌轻轻捶打。
容北书忍不住抬眸瞧她。
墨玖安面上早已回归一贯的清冷淡漠,安静且专注地沏着茶。
一袭红衣耀眼夺目,纤眉朱唇,长睫如扇,盖住了那双媚态横生的眼眸。
容北书的目光渐渐移向她的双手,肤若凝脂,像浸了水的美玉,纤纤手指打开锦帕,再将其中的茶悉数倒入茶碾子内,轻柔地研磨。
许久后,容北书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注视着她,急忙回避视线,语速略微加快:“公主今日唤微臣来,可有吩咐?”
墨玖安面色如常,听似随意地问:“赐婚的事,容少卿怎么看?”
容北书没有迟疑,“非奸即盗”
听到这样的回答,墨玖安内心深处淌过一丝舒爽的涟漪,积攒了一天的烦郁也消解了不少。
“这也怪我,精力全放在秦启和谢衍上了,竟忽略了袁钰”
容北书说罢,眉心微凝,陷入了反思。
墨玖安停下动作,抬眸看向他,温声开口:“不怪你,袁钰向来不插手派系斗争,这半年来也不曾置评过我们的事,今日突然请辞,又莫名求赐婚,事出反常必有妖”
谈及此,墨玖安的神色变得严肃,“这也提醒了我,朝堂之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中立的,也不能一直置身事外,左相白林羽,礼部尚书谭鑫权,户部尚书冷弘文这些人也得注意了”
“是”,容北书轻轻颔首。
墨玖安莞尔一笑,见水温适宜,轻柔地将茶叶置入壶中,“放心吧,退婚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伴随着她轻快的声音,馥郁的茶香弥漫而来。
容北书闻香抬眸,可在墨玖安望来之前及时转走了目光。
墨玖安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将一碗白瓷小盏取至左手,轻轻舀取水壶里的茶,放下茶勺后,右手敛起广袖,将茶盏递向容北书。
容北书微微弯腰低头,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下墨玖安亲手泡的茶。
精致的白瓷小盏里,红褐色的茶水泛着深邃的琥珀光泽,容北书鼻尖萦绕阵阵茶香,他迟疑了片晌,倒不是不想品尝,而是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受宠若惊。
当然,理智绝不会允许他自作多情,这种不该产生的荒唐感受很快被他无情地压了下去。
他不再犹豫,轻抿一口,嗅闻时清香扑鼻,品尝时更显醇厚芬芳。
容北书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声音低沉悦耳:“好茶”
墨玖安的笑容不禁扩大了些,打趣道:“我让你夸我的手艺,你却称赞茶叶?”
“同样的茶,没有公主的手艺,泡不出这个味道”
容北书虽刻意回避视线,语气却十分诚恳。
墨玖安挑了挑眉,对这个回答暂且满意,敛起广袖也为自己舀了一杯。
“下午,你为何拒绝前来?”
在心里憋了半天的问题,墨玖安终于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