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苍穹之上乌云密布,星光黯淡无光,上弦月散发着微弱而清冷的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
容北书疾步走出了公主寝殿,刺骨的冷风直吹脸颊,还了他些许冷静。
容北书的本意并不是想惹怒她,他那些复杂的情绪,心中生出的愤懑也并非是对墨玖安,而是对他自己。
因为在不确定她意图的情况下,容北书依旧忍不住动容。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但是再见她的那一刻,容北书还是会心跳加速,情绪轻轻松松地被她左右。
自从她出现后,容北书总是对自己生出阵阵鄙夷。
她会乱他心绪,会让他越来越不像自己,做出与理智背道而驰的事。
这不禁会让容北书烦躁。
他在赌气,只不过不是和墨玖安,而是在和自己赌气。
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容北书就越和自己较劲。
他很不喜欢陷入被动。
起初墨玖安拿兄长威胁他时,容北书甚至动了杀心。
因为当时,除了除掉她之外,容北书找不到其他解困的方法。
这么多年来他行事果断狠辣,永远都只会选择对自己和兄长有利的道路,对不相关的人和事物冷漠旁观,只谈利弊不谈感情。
这种行事风格的形成固然离不开他年少时的经历。
容北书生下来就父母双亡,他从来都不过生辰,因为他的生日便是他父母的忌日。
这样的孩子无疑会被世人看作是不祥的征兆,更何况只是庶出,他能平安地活到六岁全靠他母亲的婢女以命相护。
六岁那年她死后,容北书便孑然一身,直到容长洲出现。
那几年里,衣食炭被容府的下人抢的抢,偷的偷,保命的饭食,保暖的衣服,冬日的炭火,都是他与容府的下人周旋所得。
所以在那么小的年纪,容北书就已经明白,谁手里的筹码多谁就越有可能活到最后。
他更是养成了无论何事都必须进退自如的习惯。
可自从遇到墨玖安之后,容北书在频频打破自己的原则。
也包括这一次,理智告诉他及时止损,可他的心总是出现问题。
理智与情感的撕扯并不好受,容北书知道,这种痛苦尽头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理智胜出,自此,他便麻木地活着。
要么情感胜出,然后,他便清醒地沉沦。
正月的夜晚寒风刺骨,随着他步伐加快,冷风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切割肌肤。
容北书的步伐并没有因此而减弱,直到跨出公主府走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后他才停下。
许是方才走的太快,容北书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气息,大口大口地喘气。
又许是冷风吹的,那双被他攥的泛白的手微微颤抖。
容北书微低下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小巷子两边的房屋参差不齐,高度与屋檐的形状不尽相同,进而形成了一条明显的明暗交界线。
容北书站在光幕里,灰白锦服上用银线镶嵌的鹤羽纹路发出微弱的闪光,淡淡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的他浑身清冷孤寂。
他虽微低着头闭目顺气,可那一袭欣长的身躯依旧挺拔笔直,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边,过了良久后,紧攥的拳头才渐渐松劲。
他缓缓睁开双眼,面色重归平静,远处静候的那一排身影这才敢轻步靠近。
他们并没有走出那条明暗交界线,一身黑衣完美隐于黑暗。
容北书只是微微侧头,余光一瞥,那十二个人立即半跪下去,抱拳行礼。
站在他们最前头的那个人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下跪,而是缓缓走向容北书。
他跨过交界线,微弱的乳白月光渐渐向上,最终照出了那双明亮的凤眼。
陆川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抿了抿唇,“阁主,其实他们...”
“那两个人呢?”
陆川本想替那两个陪悦焉玩耍的暗影求情,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容北书不冷不热的一句疑问断了话头。
陆川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用一副“我尽力了”的表情看向黑暗处,不出须臾,黑幕里走出了两个身影。
他们二人走上前重新跪下,低头静待容北书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