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坚持住，等打完这些点滴，您就会好起来了。”病床前，张添媛默默流出两行泪，握着张野的手轻声说道。

“咳咳！爷爷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次，我恐怕是捱不过去了……”张野轻轻捏了捏张添媛的手掌，以示回应。

“爷爷，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您会好起来的，您不会有事的……”说着，张添媛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巴强忍泪水。

“嘘……你听到了吗？”张野却做了个噤声手势，眼睛睁得老大问道。

“听到什么？”张添媛擦了擦眼泪，不知道张野在说什么。

“我听到你奶奶的声音了……”张野的嘴角牵动。

“奶奶的声音？爷爷，您别吓我，您不会有事的！”张添媛好怕张野下一秒就永远离开自己。

张野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门口。张添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媛媛，你奶奶说她在门口等我，让我过去找她……”张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张添媛心中一惊，难道爷爷出现幻觉了？

她紧紧握住张野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爷爷，我知道您很想念奶奶，但您一定要撑下去！医生说您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只要您积极配合治疗，很快就可以康复的。”

然而，张野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媛媛，不用再骗爷爷了。爷爷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能在临走前再听到你奶奶的声音，爷爷已经很满足了......”

这时，门外涌进来几个人。

“爸！”张艾许，张艾婧兄妹俩一起进来，身后还跟着张添繁，张添星，张添秉。

“爷爷！”三姐弟也异口同声道。

“艾许，艾婧！看，你妈妈正朝我挥手呢！她说她要带我去一个很美的地方，她还说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分开！呵呵！”说罢，张野艰难地抬起左手，仿佛牵住了许婧的手。

没过几秒，张野的手缓缓垂下。

“爸……”

“爷爷……”

张艾许快步跑到张野身旁，轻轻摇晃张野的身躯。

张添秉离门最近，他转身出去找医生。

两分钟不到，医生就推着仪器匆匆过来。

还没等用上仪器，主治医生就下了死亡宣判。

“没用了，病人的心跳脉搏都没有了，他已经逝世了。”

“医生，我求求你再救救我爸爸吧，你们不是还没有上仪器吗？说不定还有救！”张艾婧哭着抓着医生的手恳求道。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患者的病情你们也知道的，再加上他的年纪大了，还是让他体面离开吧。”医生不是不肯抢救，而是张野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全身，没有再抢救的必要。

“爸，你醒醒啊！”张艾婧不死心，用力摇晃着张野的肩膀。

“艾婧，你别这样，爸走得很安详，你看，他嘴角还挂着笑容，应该是跟妈妈见面了。”张艾许摁住张艾婧的手，虽然自己也难以接受父亲的离世，但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挑不出任何一个环节，只能是遇到了，就坦然面对。

“哥，我们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张艾婧松开手，转身抱住张艾许。

“爷爷……”身后的四个人齐齐跪地，眼泪直流。

张野的葬礼上，欧阳涪哲被一个妙龄少女推着缓缓而来。

“奶奶，我给你送到了，我在那边等您，您好了就叫我。”女子屈身蹲在欧阳涪哲身旁说道。

“嗯！”欧阳涪哲点点头。

“您好，请问您是？”张艾许礼貌问道。

“你父亲的故人！”欧阳涪哲直言。

“阿姨，感谢您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张艾许给欧阳涪哲送上一束白玫瑰。

“张野，我们已经有四十八年零七个月十五天没有见面了。年轻那会儿，我确实有点大小姐脾气，后来我很想找个机会亲口跟你说声抱歉，可是，我跟着约翰去了他的故乡。一去就是四十八年，要不是听说你去世，我想我不会再回到这里。遗憾的是，我还是没能开口说抱歉。”欧阳涪哲表情平淡，仿佛只是在跟老朋友拉家长，但可想而知，她的内心应该是澎湃万千。

一个人哪有几个四十八年？转眼就是半个世纪，直到如今，大家才默认了欧阳涪哲的痴心，可一切又那样无力……

“阿姨，请问您是欧阳涪哲吗？”张艾婧开口道。

“听你父亲提过我吗？”欧阳涪哲意外张野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的，他跟我们讲过他年轻时候故事，他讲得很详细，也很动人。他的朋友都相继离世，在世的朋友为数不多，大多数我们都认识，只有一个叫欧阳涪哲人，我们从未见过，想必您就是那人了。”张艾婧大胆猜测。

“没想到，他还给你们讲这些。想必我在故事中是个反派吧！”欧阳涪哲自嘲道。

“虽然一开始，我们都不太理解您极致的爱，不过，也许只有爱的极致，才会不管不顾吧。”已经做了母亲的张艾婧，现在也能理解感情是不受控制的。

“你母亲很优秀，也是个不错的情敌。虽然她已经离世四十多年，但一直是我的噩梦，每每想起她，我都会有锥心之痛。不过，从此，我也该放下了，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欧阳涪哲抬起头，看着墙上挂着张野年轻时候的照片。

这一刻，三个人无论什么关系，都已经不再重要。

“奶奶，我们该走了，您该吃药了。”女子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好！”欧阳涪哲挤出一个微笑，任凭女子推着自己的轮椅，转身离场。

这一转身，便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