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忘了,那外室抱着儿子与父亲说娘让她们在外头大太阳底下暴晒时,父亲要打娘,我去拦他,却被他一脚踢飞爬不起来的样子。
......
没忘,一件都没忘。我与娘在冯家受的欺辱,我一件都没忘。
我扭身就往外走,我不要再进去了,这个院子,冯家,还有冯家镇,没有一丁点让我快乐的回忆。
我进去瞧什么呢?
夫君看我脸色不对,眼睛红红的,关心地问要走吗?不看了吗?
我点了点头,在冯家人的挽留声中,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父亲来了,还是昨天那身衣服,静静地坐在大厅里。
夫君上前行礼,道怎么不让小二上去告诉我们,父亲摇了摇头,看着我轻声问,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祖父也看过了,冯家镇也没什么好逛的,一会去给祖母上炷香我们就走了,还要去杨家堡子瞧瞧。
父亲听我提起杨家堡子,浑浊的眼神突然一亮,小心地问我,可不可以和我说几句话。
夫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地说,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我点了点头,把他请到了楼上。
“你娘,她好吧?听说她嫁了极厉害的人物。”父亲小心地想着措词。
我点了点头,没有夸张也没有隐瞒,我不想刺激他,但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娘很好,父亲对她很好很好,父亲是三品大员,家里一切都是娘说得算。她们有一个儿子,与我很是亲近。父亲对我也好,我的婚事就是他选的。”
我看着父亲听我提起继父为父亲时,一脸的无奈与心酸,想了想接着道,“舅舅也很好,他是当年的状元,你应该是知道的。”
父亲点了点头,“他是个有出息的,大家都知道,只我眼睛瞎了,瞎了。”
我倒了茶推给他,小声地道,“你年纪也大了,自己要多爱惜自己。”我实是对着他说不出太多关心的话来,这几句自己听着都是干巴巴的。
他没接我的话,而是犹豫半天,艰难地开口道,“你娘,你娘,她还恨我吗?”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开口道,“我有问过我娘,她是不是还恨你。娘说,她不恨了,刚开始那几年,她是恨的,一想起你就整夜睡不着觉,想着把你给她的伤害都还给你。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不再恨你了,她说,那是因为她不再想你了,甚至连你样子都记不住了。对于一个不记得的人,她又怎么去恨呢。”
父亲双手捂住脸,抖动的双肩伴着他的哭泣声,“我一直想当面跟她道歉,诚心诚意地道歉。我当年是猪油蒙了心,为着那样一个女人伤害她,这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呀。”
他用手搓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放心了,能再见你一面,知道你娘很好,我就放心了。我也没几日好活了,想着你祖父去了后,冯家就是我了。这样也挺好,一切都结束了,好的,坏的,都过去了。你回去告诉你娘,让她长命百岁,让她不要再记恨我,不管她记不记得我,我,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想着昨天二伯母说的他的病和那个女人的事,只觉得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