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场馆翻新了不少。”杨晓北跟在宋思衡身后往外走去。
然而他刚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怎么了?”宋思衡回头看他。
只见杨晓北站在原地,眼神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你认识?”宋思衡也看了过去,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男孩。男人胸前挂着一块橙色的证件,应该是个教练。男孩穿着泳裤,正在听对面人说话。
“那个年纪大的我认识。”杨晓北轻声回答。
“谁?”
“于海。”
“你在北市的那个教练?”宋思衡依稀记得这个名字。
“嗯,他让我退的队。”
对面那两人的声音传来。
中年男人声线拔高:“你今年已经十五了!这次如果游不进前三就危险了!打起点精神来,知道吗?”
小男孩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教练。”
中年男人继续高声呵斥:“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多少个了,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天赋就可以放松警惕!”
宋思衡沉默了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晓北却笑了笑,摆了摆手:“走吧。肚子饿了。”
第二天,杨晓北的比赛被排在了上午十一点。
运动员检录前,宋思衡在出口处见了他最后一面。
杨晓北嬉皮笑脸地问他:“这次要不要再赌一把?猜我能不能进前三?”
宋思衡:“如果输了呢?”
杨晓北:“愿赌服输。”
宋思衡:“要是赢了呢?”
杨晓北盯着他的眼睛:“那就祝我生日快乐。”
宋思衡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出明确的答案。
他只是说:“那天我在公园跟你说过的,天才不一定......”
“天才不一定要赢。”杨晓北接了话,“我知道。”
他笑了笑,就朝宋思衡摆摆手往入口走去:“我要去检录了!”
宋思衡跟小赵一起坐在了看台的第三排正中间的绝佳观赛位。
杨晓北被排在了第八泳道。出场时,现场解说对他几乎没有任何介绍,而是一直在介绍第四泳道的天才少年。
“观众朋友们,第四道是今年的新科少年组冠军,来自北市的选手,今年十五岁。”场馆里好像有一束无形的灯光追着那男孩跑。
小赵拽了拽宋思衡:“宋哥,这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个小天才。”
宋思衡只是点了点头。
比赛即将开始,杨晓北站在最左侧的泳道出发台上。裁判举起发令枪,现场的观众也瞬间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杨晓北狠狠拍打了下自己的双臂,弯腰蹲踞,手指扣住出发台的台面,然后朝向看台中间的位置看了最后一眼。
而看台上的那个男人,跟他对视了一秒,抬手指了指自己胸腔左侧的位置。
十九岁的末尾,杨晓北被分配到了最边缘的第八泳道。明天就是他二十岁的生日。
四周万籁俱寂,一声枪响。
杨晓北蹬起台面,跃入平静的碧蓝水面,与十五岁时的身影完美重叠。
北市的白桦树又落了叶,道路又结了冰,而江城的春意已在寒冬中开始酝酿。
——“第八泳道吃浪,想拿名次很难。”
——“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多少个了!”
——“天才不一定要赢。”
天才不一定要赢,但是凡人也可以想赢。
如果失去了顶级的天赋,那就用凡人的肉身将自己重塑。
杨晓北像一把利刃劈开碧蓝的水面,刺向泳池的心脏。
“如果输了呢?”
“愿赌服输。”
“要是赢了呢?”
“那就祝我生日快乐。”
秒针一步未停,向前跳动了四十余下。水花飞溅,天光乍泄。
然后,宋思衡的手臂被旁边的人用力地摇晃,但周遭声音太过嘈杂,他已经听不真切旁人的言语,只觉得有热泪在眼眶摇晃。
泳池里的男孩跃出水面,猛地摘下泳帽,朝他兴奋地挥手。
“杨晓北,祝你生日快乐。”他在心底说。
杨晓北站在十九岁的末尾,终于长成了无所畏惧的大人。
而宋思衡,愿意和他一起继续当不服命运管教的小孩。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