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与少辞相爱。呵呵,家母在遗言中交代,容疏狂绝对不能嫁给林家人。”
我正欲再次阐述一下我的拜金思想,忽而想起建文帝的那批宝藏,便改口道:“我们现在已经身在南京城了,去哪里找那批宝藏呢?”
“哦,为什么?”
他笑道:“金钱是检验真情的唯一标准。呵呵,你可真够直接的。”
林晚词不答,澄澈的目光静静看定艳少,忽然笑了笑,道:“本来,这些话告诉给楚先生倒也无妨,因为容疏狂已经不是昔日的容疏狂,不过……”
我一边倒茶,一边回他:“傻人有傻福嘛。”
艳少神色微变,接口道:“你是何时知道?”
他一路沉默不语,待坐到了茶楼上,也笑道:“你那时真是傻的可爱。”
林晚词一笑:“楚先生不要忘了,我认识她二十年了,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第二天傍晚,我们到达南京城,在夫子庙寻了一家上等客栈住下。我一安置好行李,便拉着艳少出门,去逛当日见面的茶楼,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风景依旧,往事历历在目。我想起当日曾将他当作一个眠花宿柳的浪荡子,便不由得暗自好笑。
日影西斜,阳光掠过秦淮河的上空,将房屋花树行人的影子齐齐投射在明澈的水波里,河水不动声色地向前流淌。
还要请美人们多多投票推荐,最希望的事是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长评,也好让我知道你们究竟有多爱艳少……睡觉去鸟
艳少沉默不语,整张脸藏在阴影里,眉头微微蹙着,眼眸半垂,目光晦暗,眸中似有妖娆雾气般叫人看不真切。手里握着一个精致的青瓷杯,修长的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杯身的绘纹,仿佛无意识一般。
明日有事出门下雨的话就延后,三五日内不能码字,也就不能更新,请美人们见谅。
青瓷杯里的茶已然凉透了,原本的碧青色变幻了颜色,渐渐显出凝涩不堪的底子。
这时,晚风斜来,远处的村庄陆续有袅袅炊烟直升上淡蓝的天幕,似青还白,越发显得天地辽阔深邃,脚下的厚实土地宁谧安详——它不知道,就在今天,有一个帝王离开了人世,又或许它知道,但是这对它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它自鸿蒙未开的伊始便静静躺着,历经了千千万万年的时光,人间的帝王走马观花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谁真的不老不死,唯有它是永恒。
静默中,林晚词忽然笑了起来,笑完又叹息了一声:“看来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我便缄默不语。
艳少微微抬眸,看定她。
他终于笑骂一句:“贫嘴。”
她用一种略带揶揄的口吻道:“传言都说先生喜怒不形于色,为何此刻我在先生眼中看见害怕二字,这可与传言相去千里啊,是因为关心则乱嘛?呵呵。”
我不遗余力的讨好道:“再说了,即便没有这笔珍宝,朱高煦肯定会变着法子去搜括百姓的钱财,这样说来,咱们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也可以充作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
艳少不语,嘴角却微微浮起一抹苦笑。
他似笑非笑。
林晚词忍不住又笑起来,近乎嘲讽:“我真搞不懂,这个容疏狂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楚先生你——”
我连忙改口道:“嘿嘿……反正都是他们朱家的东西,随他们怎么花,他们愿意用来打内战,咱们管不着……”
艳少的目光倏忽变得冷锐。
他轻轻挑眉:“嗯?”
林晚词立刻轻咳一声,不再说下去,气氛却不可避免的尴尬起来。
我说得顺口,又道:“所以呢,我认为,把这批宝藏送给汉王实在是……”
艳少无疑也意识到了,他静默一下,方才道:“不错,疏狂是有很多不足,和你比起来,她不够聪明。所以你看不起她——但是,假如你以为自己美丽聪慧,就更有理由得到幸福地话,那你就错了。”
他瞪我半晌,终于笑起来。
他停了一下,看牢林晚词:“幸福从来只属于平凡的女子,你太过出色,命运不允许你平凡。”
我笑道:“结果他刚一发表演说,就偷偷溜出城去投降了。”
林晚词不语,一张美丽的脸却白的吓人。双手垂在袖子里五指紧握。
他很配合我,问道:“如何?”
艳少继续道:“像林小姐这样的人,世间很难找到匹配的男子,有些怨怼之词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不喜欢听人当面数落我的妻子。”
我说着这里,故意顿住。
林晚词很快恢复常色,一双白玉般地手轻轻拂过衣袖,站起身来,微笑道:“对不起,我适才放肆了。先生这一番话,我必定牢牢铭记在心。”
我眼见他微微蹙眉,连忙又道:“不过,我也不是胡乱编排的啊,史书上说,他举兵谋反,皇帝派人去劝他投降,他同意了。可是他手下有个部将不同意,说什么宁一战死,毋为人所擒……他见自己的手下这般硬气,立刻发表演说,表示自己不投降了,结果呢……”
艳少浅浅一笑:“如此最好。”
我微微一愣,遂即便得意起来,仰天轻吹一口气,笑道:“我去哪里了解他,我是因为讨厌他随口说的,哈哈……”
林晚词从容自若。续道:“楚夫人既然生死未卜,寻找宝藏的事便暂时放一放吧,御驰山庄的人仍将尽力协助调查此事,一有消息便会告知楚先生。我尚有事。先走一步。”
他一直不动声色,这时眸光倏忽一亮,颇有些讶然的样子,奇道:“咦,你竟这么了解他?”
艳少不动声色道:“有劳林小姐了。”
我笑起来,随口找出些话来说:“其实呢,朱高煦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你帮他,你想啊,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贼心不死,学他老爹去抢侄子的东西,别说他抢不到,就抢到了又有什么意思,都快要死的人了。而且,他这个人意志薄弱反复无常,遇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够果断……”
林晚词粲然一笑,微微欠腰告辞而去。
他清亮眸底浮起一丝笑意,却不言语。
艳少看着她的身体一寸寸没入在朱红色的楼梯下,两道剑眉好似春日里的两片叶子一般慢慢舒展开来。
我讨好道:“你不开心,我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茶楼里的人声渐渐低下去,待会儿残阳落尽了,又迅速扬起来。楼上人来人往。唯有他始终在雅阁里坐着。没有动。手里的茶杯也一直握着,已然冷却多时的茶水忽然渐渐冒出了一丝热气。
他斜睨我一眼,佯怒道:“你应该高兴,叹什么气?”
他似乎连杜杜鸟进来也没有察觉,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地样子。
我再次学他叹息一声。
杜杜鸟也不敢打扰他。自己倒了一杯茶,触唇是冷的,不由得一愣,抬头看看艳少手里的茶杯,再看看自己的,忽然明白了过来,直惊得瞠目结舌。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武功很厉害,却不知道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他不语,过了半晌又叹息一声。
这时,艳少淡淡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我也叹了一口气。
杜杜鸟回过神来,而吹牛说大话几乎是他与生俱来地本领:“哦,那个,小事一桩,我亲自出手当然是马到功成……”
艳少凝望天边的红日,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瞥见艳少严肃的脸色,便住口,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去。
突然之间,我再一次感受到命运的神秘,我穿越百年时空,见证一个封建帝王的死去和另一个帝王的崛起,我还是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参与者,多么奇妙!
这个东西由碧青色的布料包裹着,另有一个白色丝带缠绕在外打了一个飘逸的蝴蝶结。艳少接过来,也不打开来看,只用手摸了摸,微微蹙起眉头,然后又摸了摸,神色一变,唇畔浮起一抹似哭要笑的表情。
艳少走了一会忽然停下来,在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中转过身来,抬手示意我过去。我走过去,他亦不语,只握着我的手穿行在油菜花的清香里,天边的彤云如火烧,七彩霞光照人,一轮明媚硕大的红日正以一种不可挽回的姿态消沉下去。
杜杜鸟认识他以来,从不曾见过他一瞬间有如此丰富地表情,不觉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他摸到手里只是一小团布料而已。“先生,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他讨了个没趣,一屁股坐到车上翻出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啧啧有声。
“你得到这东西,费了几个时辰?”艳少不答反问。
我没有理他。
“大约四五个时辰。”
杜杜鸟问我道:“楚先生这是要干什么啊?”
“具体一点。”
这一刻,艳少得到消息,便命杜杜鸟停车,独自一人在旷野蔓草中行去,一袭白衫在黄昏的阳光里像一片淡淡的薄凉的雾,朦胧而悠远。
“将近五个时辰,不能再具体了,我……我中间打了一个盹,嘿嘿……”他干笑几声,见艳少没有反应,方才怯怯道:“好吧,我承认,我还去醉红楼喝了一会酒,但我可没有胡来啊,只是喝了一点点酒,然后我拿了东西就回去睡觉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艳少眉毛越拧越紧,打断他道:“那么,你现在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嘛?”
这是历史上永远的谜团。但是,倘若你看过一本叫做《与艳少同眠的小说,答案就不言而喻了。呵呵。
杜杜鸟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
照理说,朱瞻基远守南京,而汉王则在离北京很近的山东乐安,他的时间很充沛,准备也很充足,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朱瞻基呢?
艳少哼了一声,忽然松开手掌,起身下楼去了。
据历史记载,汉王朱高煦在得到他的哥哥死讯之后,没有胆子攻打北京,而是暗中埋伏兵马截杀回京城奔丧的皇太子朱瞻基,然后自立为帝。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等来朱瞻基,却等来了朱瞻基登基的消息。
那个青瓷杯掉落在桌上,无声无息,里面竟是一点水也没有了。杜杜鸟禁不住俯身去看,片刻,呼出一口气:“哇!好厉——”
南宫俊卿离开之后的第四天,我们进入江苏地界楚霸王的故里。时值正午,艳少在一个时辰之内,接连收到三封飞鸽传书,一路上沉眉不语。及至黄昏,消息终于得到确认:皇帝朱高炽驾崩!
话尚未说完,青瓷杯忽然缺了一口,片片粉末宛如轻尘一般被他地一口气吹得四处飞散——青瓷杯已然粉碎,却被一股力道维持着,仍然完好如初,只是禁不得一点轻微外力。
忽然之间,我发现南宫俊卿与艳少在某些地方极为相似,均是骄傲不可一世,目下无尘。
这一下,他是真正惊骇得目瞪口呆,打从心眼里佩服起艳少来。此后十余年,他收敛心性,专心致志死心塌地跟随艳少习艺,终成一代武学宗师。
艳少也淡淡回一句:“不送。”
这一刻,他清醒过来,三两步追下楼,已经失去了艳少地踪迹。夜色下的秦淮河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越发显得热闹非凡。
南宫俊卿不再看我,语气恢复一贯的淡漠,道一句“告辞”便长衫飘拂的下楼去了。
杜杜鸟顺着茶楼向西,折道沿秦淮河畔一路朝东逛了过去,走走停停,看见漂亮姑娘就调戏两句,这样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夫子庙的欢歌笑语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渐不可闻。空中一轮皎洁明月,宛如玉盘般洒下冰魄的光泽,和悠悠碧水中的倒影相互倾慕。临水的夜风里有丝丝凉意,蛙声虫鸣在丰美茂盛的水草中此起彼伏。
我顿时无言以对,艳少唇边的笑意蓦然扩大数倍。
他站在水边的杂草中极目向四下打量,两岸人家被河流一分为二,荒郊野外不比城中,偶有几点星火,亦不甚明亮,看上去一整片影影绰绰,依稀有那么一个轮廓。他也不管地方对不对,便在杂草中蹲坐下去,蹬掉鞋子,抱着脚揉起来。过一会儿,被蚊虫叮咬的大不耐烦,又不敢违背艳少的吩咐,心中不免埋怨起来——深更半夜,叫他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一只经过的船,等到现在却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听听这口吻,真不知他是夸赞别人,还是损贬别人,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等人的光景是最难熬的,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实在不耐烦了,穿上鞋子就要回去,刚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一听。
“传言说你内敛寡言,不苟言笑。有趣二字,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空旷的水面上传来一声轻响,依稀是在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
“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只是有趣?”我有些不满。
他连忙俯下身,扒开茂盛的水草往凝目往过去,只见水面拢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近处能看见水底一个月亮的影子,远处尽是朦朦胧胧的雾,但是,随着桨声的接近,一艘船破雾渡水而来。
我心知他说的容疏狂并非指我,却忍不住问道:“我是怎样?”
他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嘴。
南宫俊卿看着我,缓缓说道:“容疏狂,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有一年夏天的晚上,林少辞坐在我的龙舟顶上,向着茫茫大海喊这个名字。那时候,我在想,容疏狂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