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掣大概是早知会是这个结果。身似长蛟的海怪绕着海面上空的三人在海底盘旋一周，然后安静地将自己盘了起来。

温迪闲的没事，便扭过头去盯着跋掣看。

平心而论，这位比奥赛尔长得要好看许多。跋掣融合了奥赛尔本人和被奥赛尔异化的人类的基因，头部有类似于人鱼的飘逸双鳍，体色则是和奥赛尔本体如出一辙的澄蓝透明。

总的来说，这位的身形气质和岩王帝君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外形也比较符合璃月人的审美。

如果老爷子真退位了，也真的有选择继承人的意愿。

璃月人说不准真会买跋掣的账。

——但可惜。温迪想。

这世上没有如果。

……

奥赛尔则是又惊又怒。

他怎么可能会输。

还是输给跋掣这个有着一半人类血脉的……怪物。

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先天魔神，而跋掣只是个仅有半神之格的伪魔神。甚至后者未曾做出过任何功绩，亦未在魔神战争中占据一席之地。

怎么看，都该是自己的赢面更大才对。

海怪沉冷出声：“我对这个结果有异议。”

“我有充足的理由证明，摩拉克斯在操控选票结果。他曾与我有旧隙，而神的意志是能影响他所庇佑的人类的……”

然后他收到了李明时的冷笑。

“是吗。”青年摊手，“这我不知道。”

“但我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曾妄图控制选票结果。”

李明时手一挥，天空上瞬间浮现了他被困在蜃影里的那些画面。

“看这里。”他出声。

奥赛尔茫然地看过去。

看清了天空上的景象后，他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暗示甚至控制考官，这原本只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晦暗想法。在现实里，奥赛尔是不敢这么做的，被镇压在孤云阁下的奥赛尔也做不到这些。

它们怎么会演变成现实呢。

怎么会呢。

钟离微沉的声音也传入他耳畔：“我已说过了，璃月各地都有你们的虚影。你们的一举一动，或是想法，都会影响它们的行为。”

奥赛尔：……

考官已经说过规则，是他没太在意。

意识到自己得罪了考官还得罪了监考员的奥赛尔闭了嘴，满心绝望地开始等死。

然后。

“你先别慌。”李明时悠悠然，“摩拉克斯还没宣布他的结果。”

神明已在神谕上说明：神将与人共同做出抉择。

这意思就是，神的看法，可能与人是相悖的。

但奥赛尔并不认为摩拉克斯会选择自己。如他所说，他与摩拉克斯有旧隙。

当年奥赛尔几乎是抽空了一半的云来海，在梦之魔神哈尔帕斯的支持下掀起百丈之高的海浪，企图淹没整个璃月港和归离原。

但他没完全成功。

璃月大地上的仙兽大多与贵金之魔神伴生，仙人们结阵把扑向璃月港的海浪拦了回去。

归终那个疯女人更是直接放弃了防守归离原，倾尽一半神力构筑起结界罩住璃月港。

然后以一己之力，硬扛他与哈尔帕斯的围攻几日几夜。

最后还来了个玉石共焚。

尘之魔神卡着极限，在自己死亡之前主动将权柄移交给了同盟的摩拉克斯，然后散尽所有神力石化了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哈尔帕斯躲得快，逃了；奥赛尔则是被困在了原地，然后被匆匆赶来的摩拉克斯打成了重伤。不过他皮糙肉厚，断了几根腕足之后好歹是钻回了云来海，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再然后他成了[金鹏护法大将]魈，改投贵金之魔神麾下后，为他的新主子奉上的第一个投名状。

青衣仙人先前被梦之魔神器重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只是拿了个摩拉克斯亲自铸造的武器，就能把昔日的云来海之主打的只剩一口气。

再再然后，奥赛尔就被摩拉克斯封印了。

……

奥赛尔现在想起[尘之魔神]归终，还是恨对方恨得牙痒。

那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但是奥赛尔不敢在这时候表现出来。毕竟刚刚摩拉克斯才单手镇压了他，[漩涡之魔神]现在是想恨对方也不敢恨。

另外。

他杀摩拉克斯盟友，伤摩拉克斯子民。过去桩桩件件，摩拉克斯要是想跟他计较，他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清算的。

相比死，奥赛尔更不想亲身体验岩之神的那些手段。

*

但钟离给出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如果要我选，我更愿意选择奥赛尔。”钟离冷冷出声，“我与跋掣并不相熟，对她并无太多了解。而从她目前的表现来看，我只能看出她工于心计且无情无义。”

“把璃月交到她手里，我不能安心。”

奥赛尔：……

海怪提起了一颗心。

他这是，有机会？

跋掣也提起了一颗心。

但她按耐住了性子。

李明时闻言微微皱眉。

“恕我直言，我无法接受与一个算计过我的丑陋海怪共事。”青年收起了手中的书，“所以，按照天理的谕令。”

“当你与璃月人的意见有分歧时，最终结果应以我的判断为准。”

“我选跋掣。”

“……”

钟离沉默。

他背手到身后。

贯虹之槊凭空浮现。

下一刻，神明悍然出手。

“我并不认可你的判断。所以，得罪了。”

……

温迪全程看戏。

当然，他不会让战场波及自己。

当钟离的枪刺向李明时的时候，温迪身形一闪到了数十丈之外。

李明时硬接下了这一击。

温迪看到他手上银光一闪，青年显露出非人本质——李明时用手握住了贯虹的枪尖，金石摩擦发出刺耳声音。

然后，他握着枪尖把枪硬推了回去。

贯虹是天下最锐之器，魔神战争时期就无魔神敢硬接贯虹锋芒。

温迪“啧”了一声，得到第二颗神之心之后将系统性能开到最大的李明时，战力似乎已经能跟火神亚米比拟了啊。

他现在可以安心当摆子了。

李明时推回枪尖后揉了揉手腕。帝君的枪太厉，他手有点疼。

钟离则是借势收回枪尖。

群岩之主的目光平淡又冷漠。

“看来，你是愿意奉陪了。”

不愿意奉陪的话，就不该是这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反应。

“打架而已，有什么不能陪的。”李明时眼底露了一抹嗜血的红，“那就，谁赢谁说了算。”

他右臂横举，青年身上战意升腾。

温迪早给他打过预防针了。李明时现在已经四大皆空无所畏惧。

下一刻，一柄泛着银光的修长弯刀出现在他手里。

温迪定睛去看那刀。

这是他第一次见李明时用真枪实刀打架，之前这位打架都跟玩似的，要么拿元素力凝聚武器要么拿个笔记本魔法攻击。

看出来李明时的确是认真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好刀。温迪想。

他身形一闪，换个适合看刀的位置。

……

那刀的确特殊。特殊得温迪一瞬理解了为什么李明时跟钟离打架会拿出这东西来。

这刀的刀身尤其长。

比稻妻的武士刀还要修长，目测总长超过一米半。虽说这么长的长刀可能有运转不便的可能，但温迪觉着李明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掏出长刀来当应对钟离长枪的对策卡，说明这刀他用着还是趁手的。

刀身材料也奇特。刀面上有规律的格纹排布不算，刀刃处还有银色流光滑动。

温迪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把刀面反光看成了什么东西，然后他反复看了那刀口的流光好几遍。

的确是滑动。温迪确定那银光是刀的一部分，而非月华照在刀面上的反光。

这刀来自李明时原本的世界？

温迪看刀看得心痒。他从来拒绝不了漂亮又锐利的东西。

风精灵收集癖发作，现在有些蠢蠢欲动。

于是他传音去问：

“你这刀有名字么？”

“你问的是样式还是刀名？”李明时很快回复，“这刀应该算是唐刀？不知道，这刀不是我的，我只是复刻了记忆里朋友的刀。他说他是拿着古唐刀的铸造图改的，取名[八荒]。”

唐刀[八荒]。

温迪咀嚼着这个名字。

早晚他要把李明时这刀骗来玩玩。

……

李明时率先动了手。

神之心让他获得了对风元素的超强控制力。于是当他挥刀斩向钟离时，一道由风元素构成的巨大刀影也同时在刀刃上凝聚。

周围空气中的风元素力一瞬被抽空，血月下的夜空变得更为凝重死寂。

[八荒]本身的煞气就极重。

于是。

刀影斩出，似挟山海。

势若千钧。

岩王帝君当然没选择硬扛这一刀。林林总总活了三千多万年的老爷子沉着稳重地做出了套盾加重击瞬移躲伤害的操作。

李明时稍微侧了下身，在完整斩出这一刀的同时避开了帝君重击投下的岩枪虚影。

他与钟离擦身而过。

这种和至强者正面对战的感觉刺激了李明时的神经，于是那一刻他笑着发出挑衅：

“帝君您盾那么厚，躲伤害不应该是您能做出的操作啊。在我那个世界，抽了您的玩家早把闪避键扣没了。”

“您这是在害怕？”

然后。

“不无可能。”钟离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或许怕了，又或许只是礼节性敷衍。

但很显然，群岩之主的反应并不跟他的回答那样模棱两可。

青年身形瞬间出现在李明时身后。钟离本人重击是根本没有后摇的，重击刚结束他便直接反握贯虹将枪往后刺。

枪尖落点正正对准李明时的前心。贯虹枪如其名，气势磅礴，似将贯穿虹月而千军难抵御的自床弓射出的重矢。

与此同时，李明时身后出现一道荒芜裂口。

天星自其而出，天动万象转瞬砸落。

李明时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如不坠海就只能硬接。但帝君的枪勉强能硬接，天动万象却是不行的。天星砸落附带的各种debuff不是跟人开玩笑的。

他眉头一挑，果断转变周身风势选了前者。青年如折翼的鸟坠向海面。

然后在落海的前一秒，他稳住风势把自己拉了起来。

李明时仰头看向上空，神色愤愤。

“您是算好的吧？就非得下我的面子？”

“下手还这么狠，您老为人不太厚道啊。”

持枪者并不理会这两句话。摩拉克斯连头都没回，武神只是冷冷淡淡地收回了戳空了的枪。

……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风将声音传入温迪耳内。

钟离害不害怕这一刀，温迪不知道。

但他知道，底下有两位已经开始害怕了。

奥赛尔腕足舞动着就要跑路。至于跋掣，这位本来就在战场边缘，现在正蠕动着要遁地。

真正的风神深深地叹了口气。

“跑什么。”温迪扯了扯唇角，声音很低很低，“我和老爷子可好不容易才走完强制剧情把你们请出来。”

斐林出现在他手上，吟游诗人重操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