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解开职业套装的扣子,掏出手机,打给萧筱。可直到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播报,萧筱都没有接电话。顾清想,萧筱也许正在手术台上。
又看了看乌云密布、阴沉沉、近在眼前的天,顾清收起手机,转身下楼。
顾清猜对了,此时的我正在手术台上奋战,我今天上的可是“铁面阎王”的台。这个所谓“铁面阎王”,其实就是普外科的严肃主任。他还真是人如其名,为人相当严肃;在手术台上,又极其较真。
他有个人尽皆知的“三不留情”称号,那就是:对助手不留情,对护士不留情,对麻醉师不留情。手术过程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动作另他不满意,他必定会落下脸来,劈头盖脸一顿批。他虽然对身边的医生护士不留情面,但对病人却出奇地有耐心,手术做得又好,所以,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他每天的手术量也越来越多。这就让跟他搭台的医生护士暗地里叫苦不迭。特别是手术室的麻醉师和护士,要是谁被排到严主任的台子,其他人必定会幸灾乐祸地恭賀一番。
可怜的我今天正好是被恭贺的对象。我现在上的是严主任的贲门癌切除术。作为器械护士,我得高度集中精神,观注好手术的每一点进程,观察严主任的每一个动作,得先一步判断严主任需要的器械,并及时传递。
一台手术下来,我虽罕见地没被严主任直接批评,却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一动也不想动了。
送完标本和器械,刚刚的一助郝磊走过来,对我竖起大拇指说:“萧筱,你够厉害啊!在我的印象里,你是这个星期以来第一个没在台上被严主任骂的人!”
“真的?那我太开心了。”我笑着说,“我今天在台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要是还被骂,怎么对得起我这一身的汗啊?”
“也就你能让严主任用得那么顺手?”郝磊撇撇嘴说。
“可别这么说。我被骂得还少吗?以前,穿针稍微慢一点,立即就会被吼:'快点,救命的事,谁一直等着你?'”我学着严主任的样子,一阵吹胡子瞪眼睛,惹得郝磊和旁边的麻醉师好一阵憋笑。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兴冲冲地一路小跑到医院大门口,果然,那辆骚包的劳斯莱斯早就静候在那里。自从上次林杏受伤后,林森总会早早过来等着接我下班,就算他没空,也会安排林栖林枝兄弟过来。
“今天下班挺早啊。”我刚打开车门坐进去,林森一边关手里的笔记本一边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今天被`铁面阎王`折磨了一天,累得我都快散架了!我必须赶快逃跑啊,怎么还敢继续在手术室里呆着?”我看了他一眼,一边关车门一边说。
“铁面阎王?”他不解地看向我。
“嗯,就是普外科的严主任。他因为对配合手术的人员要求特别高,特别严格,而获此殊荣。”我笑着说。
“这样啊,”林森蹙了下眉,然后又问我:“那你还好吗?”
“还行吧,”我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说,“就是肚子太饿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吧。”林森笑开了,就着我拉保险带的手,帮我系安全带。
我连连点头。就在此时,我的肚子也不失时机地发出了一声“咕噜”声,仿佛是在证明我没有说谎。而这咕噜声正好被弯腰帮我系安全带的林森听了个正着,他笑弯了眼,我羞红了脸。
吃过晚饭,我抱上雪球,去了林杏的房间。
自从她受伤之后,她便终日躺在房间里养伤,她的一日三餐都由林妈送到房间里。我虽然每天都会来看看她,但大多数时候是我在没话找话说,她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爱搭不理的样子。
今天也一样,见我过来,半卧在床上的林杏只略抬了抬眼皮,稍稍点了下头,口里叫了声“少奶奶”,便测过头去,不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