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宋毅除了给宋王送去了一封战书,提醒宋王守好其国之外,还有一封密信则是送到了游鳞的手上,而信中所言的竟是让游鳞这个曾经的宋国将军,来助其谋取宋国,任何人看来,恐怕都会觉得宋毅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如此举动,可游鳞却真的便照做了,或许只是因为书信最后所写的那句话。
“终有一日,列国版图之上仍会存着宋与淮南,就在我二人都故土之上,今日所受之屈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仅凭这么一句妄言,游鳞便亲手将自己的家国推向了覆灭,而如今还要来将宋国剩下的半壁江山,拱手相让于西楚,有时,游鳞都会觉得自己是否是疯了,才会如此帮他宋毅,或许只是他心中不信,宋毅会无的放矢。
而后面所发生的种种,都是出自二人之手,宋毅写下战书,向宋王施压,而游鳞则在宋国运作,掀起了那场席卷全国都搜捕,一场搜捕,五万淮人,尸骨堆满了泾水河畔,而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国百姓已然忍无可忍,只差一个契机。
而这时,宋毅果断发兵楚境,便是为了告诉宋境的百姓,宋王及其鹰犬,寿数已尽,自保尚不能做到,更无能力再来欺压他们,如今,正是一个摆在他们面前的机会,而游鳞则在这时揭竿而起,迅速聚起了起义的烽火,两人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将这些星星之火,逐渐发展到可以燎原的地步。
其实这才是宋毅敢言一月时间灭宋的底气所在,否则哪怕他率领数万虎狼之师,即便是没有任何抵抗,将宋国国境绕上一遍,都要不止一月的时间。
所以宋毅是从心底里感激游鳞的,毕竟仅凭自己的一封书信,便帮助自己颠覆其国,这里面是对自己有着多么大的信任,若是游鳞心中有着哪怕一点犹疑,恐怕这计划都不会向如今这般顺利,而若这一子无法顺利落下,他随后的诸多谋划,都将是一场空梦,那么他确实应该给游鳞一个解释。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要问游鳞几个问题,“游将军,我先来问你,若是西楚来犯,你我二人统帅三军,各守其国,可否能保我二人故国不灭?”
听到这个问题,游鳞先是一怔,随后好似思索一般,久久无言,足足过去了杯盏茶的时间,游鳞才略带苦涩的答道:“不能。”虽然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无论他在脑海中怎样演练,最终所导向的结果却都只有一个,不可挽回的败亡。
“是啊,不能。”宋毅能够体会游鳞此刻的感受,让一个领军打仗的将军,承认自己必败的结局,想来如何都不会好受,可他们二人不得不去接受。
“我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发现好似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赢,是我们的兵甲不够雄壮吗,不是,想我淮南也曾有数十万之军,可结果如何呢,顷刻覆灭,是我们没有擅于领兵之人吗,也不是,两国地大,人杰地灵不敢说,一二守成之将还是找的出的,那我们究竟是为何必败无疑?”宋毅再次发问,像是在问游鳞,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是我们的国家病了。”这次游鳞却是没有过多的思索,便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或许这个问题,不仅是宋毅曾经问过自己,他也曾扪心自问。
“对,没错!是我们的国家病了!”听到这个回答,宋毅突然便激动了起来,仿佛是被戳中了心中所想一般,“看看我们两国的朝堂之上,全都是奸佞小人,又哪一片地方还是干净的,再看看我们的王,把这座家国当成了一己之私,全然不顾百姓子民的死活,如此家国,早已经是烂到了根底,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那你的办法,便是亲手将他毁灭?”宋毅情绪激动,可游鳞却一直沉默,直到宋毅说完,才有冒出了这样一句疑问。
“不是毁灭,而是新生,不破不立,唯有破而后立,才方可根治,我们的家国也才能重获新生。”宋毅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可口中之语却仍旧激进,背负着太多的家仇国恨,难免不会有些偏激。
“那时所新生的,还会是淮宋吗?”宋毅的话若是被旁人听来,绝不像是救国救难,反倒是如同要篡权夺位一般。
“游兄,你既然能够按我心中所言,不竭余力助我,我便知晓,你心中所想,与我相同,家国二字绝不是君王的一己之私,淮宋存否也不会是取决于一姓的存亡,只要故土仍在,故民仍在,淮宋便在。”如此话语,在当今之世可真当是大逆不道,宋毅曾经也是如此认为,可经历了大起大落,为报心中之恨,或许唯有如此说法,才能让其安慰自己,才能让他心中好受一些。
“可无论如何,你我二人,都是淮宋两国的罪人。”理由再如何冠冕堂皇,可他游鳞,仍是坑害了五万淮宋之人,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宋人之血,这一点,他无法回避,更无法用任何理由来搪塞自己,让自己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