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娥在围观的人群里涨红了脸，气鼓鼓地瞪了之前“郊区二手房”一眼，扬长而去。

多看有什么好看，又不是小马宝莉。女儿盯着看了20分钟，换来陈末一声大吼：“怎么说了半天还不会？！！”

“你女儿在美国的啊？身份有伐啦？可以带我儿子出去伐啦？”短袖衬衫老头的眼睛亮了起来。

陈彭宇闻声进来，一把搂住外孙女：“凶什么凶！凶是家长的无能！你想想看你小时候，我们对你多耐心！现在你就这么教育孩子么？”

陈秀娥“哇啦”一声叫起来：“睡扁你的头哦！还郊区二手房！我女儿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啊？我女儿美国mba，mba你懂伐？华尔街上班，华尔街知道伐？！30万人民币了不起死啦？我女儿赚30万美金唉，美金唉！我是不写上去，写上去怕吓死你们晓得伐！还郊区二手房，阿拉是美国旧金山市中心曼哈顿的房子！帮帮忙哦，跟你们一帮瘪三搞！”

陈末望着陈彭宇的慈祥外公脸，忽然觉得时空错乱。

那个人推开陈秀娥的手，咳嗽一声：“阿妹啊，我们说行话，你不要激动，动手动脚多少不好。你看啊，你女儿，对吧，学历，学历硬的，没话讲；工作，工作也好的，什么运营官，哦，听着就蛮好。卖相也没话讲，这个照片没美颜过哦？但就是哦，就是年纪，你看看，别的小姑娘，都是24，25，28在我们这里已经算大龄剩女来，你倒好，搞个34的来。按房子来说，就是户型什么都好，就是地段不好，要跑到郊区去来。你懂的呀，市区的房子跟郊区的房子，这个房价差得多来。还有，你看，离异。离异，个么就不是毛坯房，变成二手房了。所以我说，郊区二手房，又一点没说错咯。”

你？耐心？还我小时候？

陈秀娥一把揪住他：“你话讲讲清楚，什么郊区二手房？”

她的回忆倒转倒转。要不是15岁那晚上的一巴掌，她就不会离家出走，就不会遇到肖涵，就不会变成两娃中年妇女。就能跟钱佳玥一起，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对方笑笑：“不大合适啊。”旁边又挤过来几个看热闹的，其中有一个嚷起来：“哦哟，郊区二手房。”

啊，陈末简直眼前一黑，看着女儿，心中突然充满了慈悲。

“啥意思？”陈秀娥愣了一愣，“你还看不中我女儿啊？”

我错了，绝对不凶你，不让你离家出走，不让你未来变成教小孩的中年妇女。

简历是有的，陈秀娥特地领了行情去小区门口打印店做的，还特地塑封起来。对方笑眯眯接过去，很快，纸扇也不摇了，笑眯眯也尴尬了。塑封简历再递回来。

这一晚，肖涵开会开得心神不宁。手机“叮叮当当”，都是信用卡公司短信提醒。“尊敬的客户，您又消费了多少多少。”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肖涵赶紧要求休会，打电话回家。

陈秀娥一本正经在看别人，也自有人一本正经在看她。对方也是个60开外的爷叔，眼镜一副，短袖衬衫卡其裤，一把折扇慢悠悠摇摇。见陈秀娥看得差不多了，眯起眼笑嘻嘻：“你家里是女儿啊？有简历吧？”

“心情不好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买买买。行行行，我回来教我回来教。好好好，你去找工作找工作，明天就去找。”

天太热，35度高温天，一瓶冰水从新村捂出来，到了人民公园拿出来喝，已经没有凉气了。陈秀娥的一双凤眼在一排排阳伞上瞄来瞄去，若无其事，又流连忘返。滑稽伐，现在相亲资料都贴在阳伞上的？这个条件好像不错，陈秀娥扒开前面两个人，眼睛凑上去看。年薪三十万……多是不多哦；年纪35……年纪倒差不多呀；有车有房……有车有房好的呀，不知道车在哪里房在哪里？身高……哦哟，身高坍台了，170，跟宝宝穿好高跟鞋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男人有魅力，也不止身高一个因素，两个人先碰碰看咯。

只是这人生——35岁的结局，永远不会在15岁时预料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