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葶不在的两年里, 何呈奕夜夜将这乌蓝色的短袍穿在身上,彼时他自欺欺人的当她还在。
直到后来自南州将秦葶带回京中,他便将这东西塞到宸琅殿中放好, 再没穿过,而今再见,心下唏嘘不已。
只是不知, 前面衣襟处何时多了一道似蜈蚣的缝补。
这针线不难见是秦葶的手艺。
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猛扎了一下。
秦葶没有带走这宫里多余的东西,她甚至带了小娃娃虎头鞋和小肚兜,单将他何呈奕留在了这里。
她,不要他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自小,自他决定不顾一切的活下来那刻起, 何呈奕便懂,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便是眼泪。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何时。
直到有两滴泪珠子打在他手上所持乌蓝短袍之上, 绽开两点深色的水渍, 他才后知后觉。
颤抖着指尖儿触上自己眼睑,一指湿润。
他独于殿中突然放声大笑出声来,连带着肩头也一齐跟着颤抖。
他笑自己终是输在了秦葶身上。
人去殿空,秦葶离开时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本以为她或是冷静下来会改变心意, 到底还是他太小看秦葶了。
此去,便知是永别。
就算是他将心捧上去, 她也不会接受, 更不会稀罕。
正如她所言,真心也只有一次, 她付出过, 便再没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是觉得疼,疼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甚至他不敢去想,往后若没了秦葶的日子该如何自己独活。
独于殿中大口大口喘着气,寂静的殿中有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齐林找遍各处都没见着他人影,果不其然,他还是来这了。
“陛下,蜀州那边来了急报,说是任桓征要......造反......”齐林几乎是扑跪入殿。
不难听出他语气急迫,吓的连声都带着颤。
蜀州之地特别,若平定还好,若有人告起反来,很是棘手。
相比齐林的惶恐,何呈奕反而冷静的多,似根本没将此事当成多大的麻烦。
齐林的这一声,好似一下子将何呈奕自过往的痛楚中拉扯回现实当中。
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静无情的帝王。
不紧不慢将手中衣衫叠起,重新搁到一旁,良久才问:“何时的事?”
“回陛下,是蜀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口信,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密信。”
“让冷长清进宫,去华宵殿。”他道。
“是。”齐林应下,急急出门派人送信。
不多时,冷长清入宫时,何呈奕已经将蜀州送来的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见了他一身寒气的赶来,何呈奕眼也不曾抬过,只将密信拍在桌上,“你过来瞧瞧。”
冷长清双手将信接过,粗略看过一回便拧起了眉头,书信是当初朝廷派往蜀州协助任桓征的游击将军所写,信中大意,说是有一日任桓征收了自京去的一封书信,醉酒时大发雷霆,扬言要上京斩杀何呈奕云云。
“任桓征当真放肆,胆敢在军中大放厥词,对皇上不敬,当真狂妄!”冷长清一甩衣袖,自是气急。
只听金椅上的人冷笑一声,而后抬眼,这一眼将冷长清吓了一跳,只瞧他眼底晕红,脸亦不是好颜色,说不出的诡异神态。
“朕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倒不想竟来的这样快,任桓征果真沉不住气。”
“你猜,他是为何缘故想要造反?”
冷长清是何呈奕的心腹,自是一通眼神便晓七八,索性不遮掩,直言道:“密信中提到京中有书信过去,任桓征又是因得这封书信的缘故才会如此,臣想,多半是因为任妙彤一事。”
当初因是用人之际,为了稳住任桓征,任妙彤早死于宫禁之事一直密而不发,如今却千里迢迢飘到蜀州去,可见问题出在了宫里。
这个人分明是想借着蜀州才刚平定之际挑起朝廷和任桓征之间的斗争。
不知为何,秦葶的话一下子回响在何呈奕的耳畔。
关于这禁宫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