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示警的号角很快响彻西夷僻守捉城。
“有人冲卡了!”
正在享用晚餐的士卒弹跳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数骑,一点也不担心。
“三,二,一……起!”
他们看着那数骑逼近他们之前标设的位置齐声倒计,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果然,他们话音刚落,数道绳索突然绷直,那数骑猝不及防被绊飞出去,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还没等他们爬起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数名手持盾牌的士卒包围了他们,不远处还有弓弩手瞄准他们戒备。
“放肆,敢袭击回鹘使者!”
为首的骑士面对包围圈全然不惧,甚至想要出口呵斥。
“砰!”
厚实的盾牌磕在了这位回鹘下巴,顿时那位回鹘骑士血流如注。
“老子打的就是你们回鹘人!”
一位跟着陆简明冲击过回鹘人馆舍的亲兵在其他一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将那死狗一样的回鹘人拖到一边。
真的敢揍回鹘人!
那传闻是真的!
那名意气风发的士卒指着一众回鹘人道:“缴了他们的武器!”
“我是回鹘副使满强,我抗议!我要见你们守捉郎!”
其中一位回鹘人捂着脸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提出抗议。
揍人的亲兵一愣,脸色微变,但他还是嘴硬道:“你是回鹘副使,我就是副使他爹!”
那亲兵将满强推了出来,“带他去见守捉郎!”
很快被缴了械的满强被推到了一位正在弯腰劳作的瘦小背影跟前。
一席短衣的陆简明此刻正卷起裤腿精心摆弄着几垄土地。
那几垄搅拌了草木灰的土地上出现了好几溜间隔两尺的浅窝,每个浅窝里都有一颗辣椒种子。
在旁边的一垄地上并列着五个间隔四尺的浅坑,那是西瓜。
这些都是陆简明的宝贝!
“你们等着!”
“见了你们大都护我就告你们的状,你们居然如此对待盟友!”
满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那亲卫没揍他已经是看在他可能是回鹘副使的面子上了。
“带我到这里干什么,我要见你们守捉郎!”
满强瞥了一眼那劳作的背影不满道,西夷僻守捉郎他认识,不是这体型。
“咦,这位是?”
满强看着眼前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哈哈,没想到是你!”
肿着半张脸的满强指着那背影大笑起来。
一是笑安西都护府不识人才;
二是笑陆简明本人居然沦落到给西夷僻守捉郎种地的地步了;
三是笑安西都护府居然这般听回鹘人的话,没给陆简明一官半职。
“听说你最终还是把那投石器的图纸交了出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受这罪……”
满强幸灾乐祸地看着陆简明,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阶下囚的身份。
“哟,这不是回鹘副使么,呵呵,带他进去……”
陆简明双手拄着锄头陪着笑,朝戊堡内努努嘴。
“看吧,我都说了我是回鹘副使!”
身份被确认的满强胸膛一挺,带着稍稍好点了的心情迈进了戊堡。
满强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咸安公主和滕里可汗已死。
他以为透露给许春茂的那点情报顶多是回鹘大相逼宫而已。
此刻他还幻想着返回回鹘牙帐向咸安公主和滕里可汗请罪,并解释他这么做的初衷。
至于西夷僻守捉城遭遇的一切,他定会向安西大都护郭昕讨个说法。
满强昂首迈入了守捉郎的房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一个火盆上的砂锅里一锅肉正咕咕地冒着泡,泛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还有几片香叶漂在肉汤上。
旁边的岸几上放着已经切好的葱段。
那士卒丢下满强后转身离开:“你等着,守捉郎稍后就到!”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连续赶路数日的满腔本来就饥肠辘辘,如今被这肉香一激,他更是馋地直冒口水,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墙上挂着的那个熟悉的背包。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陆简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小子,咱也算老熟人了,这次吐蕃人来势汹汹,安西都护府怕是保不住了,要不你跟我走,我保证你在回鹘过的比现在好!”
满强看着一身泥土的陆简明又动起了拉拢的心思。
满强还怕陆简明不相信,他接着说道:“我和这里守捉郎认识,你想走他应该不会拦着,只要你到了我们回鹘馆舍,安西都护府就没人敢追究你擅离职守之罪了。”
“谢谢副使的好意,只是我生是唐人,死是唐鬼……”
陆简明看了一眼满强,洗了把脸和手,这才来到砂锅跟前,用筷子戳了戳里面的五花肉。
“你现在在这里又是种地又是猪肉,真的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满强突然戛然而止,他瞠目结舌道:“难道你是……不可能,你才十五六岁,怎么可能?”
满强发现了挂在墙上的陆简明背包,一脸震惊。
“怎么不可能,当年冠军侯十八岁就勇冠三军,我当一个戍堡守捉郎也不算太出格吧?”
陆简明悠悠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将几颗蒜拍碎放入蒜臼,撒上半勺青盐,开始捣蒜。
陆简明举止从容,更加证实了满强的猜测。
“你当真是这西夷僻守捉郎?”
陆简明不置可否,“怎么,我骗你干什么?”
“我们上使不是要求不让你任一官半职么……”
陆简明打断满强的话,“我纠正一下,你们上使要求大都护不要让我当九品行军书记,可没说不让我当从五品的守捉郎。”
满强眉头一皱,顾不上和陆简明探讨这文字游戏,急切地问道:“龟兹发生了什么?或者是牙帐城发生了什么?”
以满强对郭昕的了解,没发生大事的话,郭昕最后一定会听从回鹘人的建议,就算不杀陆简明也不会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