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是是是，我母胎单身，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早恋。”

话一出口，江云起的脸色就变了一变，赵瑜也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后悔了。“哎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瑜急忙道歉。

江云起很宽容的笑笑，笑容很浅很浅。

这个时候赵瑜的电话很不时宜的响起来，是王敏慈，赵瑜不得不接。王敏慈和赵钊终究是心软了，再怎么说女儿第一天读大学两人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王敏慈此刻已经提了大包小包等在了学校门口。

“云起，对不起啊，我可能不能和你一块吃饭了。我妈她们来了。”赵瑜脸上的神色，歉意和雀跃夹杂。

江云起很友善的揉揉她的头发，“傻丫头，带你爸妈好好看看你的学校啊。快去吧，开心一点。”这一句熟稔的哥哥宠溺的语气，突然让赵瑜找回了小时候的感觉，从前的自己未经世事，每当遇到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刻，只要江云起在自己旁边，她都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从前的云起哥哥，对她来说是真理。

赵瑜笑笑，看来自己的决定真是完全正确的，忘记是在那本书上看的了，“前途和他都未必能够回报我。既然这一程青春注定要浪费，那么不如浪费在他身上。”

赵瑜和江云起分开，蹦蹦跳跳去了校园门口，去找王敏慈和赵钊。赵瑜见到她们轮廓的第一眼，眼泪就下来了。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赵瑜忙着埋头做题，忙着追赶别人的身影，已经太久没有认真看过养育自己那么多年的人了。赵瑜一直还觉得他们正当壮年，强壮干脆无所不能。今天一看，已经显示出夕阳坠坠的疲态。赵钊的背已经开始佝偻下去，王敏慈的身量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薄，被一包硕大的行李一衬，好像一片纸。他们同全天下的所有的父母一样，出卖自己青春所希望换得的酬劳，不过是自己子女的一朝出人头地。而这个愿望，赵瑜曾经给了他们希望，又因为自己的一点点任性，把这点希望变成了绝望。

赵瑜想，如果自己的女儿这般作践自己，赵瑜大概会彻底放弃她吧。

赵瑜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双方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开始一个开场白。赵瑜打破这片尴尬，“爸妈，对不起，我终究让你们失望了。”

赵钊王敏慈听了这话，也不过是长叹一声，赵钊几次开口想说点什么，都没能出声。王敏慈搂过赵瑜，“你这孩子，再怎么和我们赌气，也不能开学那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说啊。我们今天发现你衣柜里衣服少了很多，还是从别人口里知道今天你大学开学的。你是想急死我们吗？”

“我以为，你们不会愿意知道我今天开学。”子女同父母的角力，从来都是两败俱伤，赢家就是输家。

“爸，看到我们学校大门了吧？感觉怎么样？对不起啊，它肯定没有清华园气派，我完全能够体会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是木已成舟，我能对您说的做的，也只有这一句对不起。”

赵钊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瑜，“过来。”赵钊终于还是向赵瑜张开了双臂。

“瑜瑜，我生气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为你惋惜，为你的前程惋惜。你知道现在中国每年有多少人头挤破了想要去清华去北大吗？如果你能力达不到，我不强求，但是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明明得到了的荣光，怎么能那么不在乎呢？前途不是儿戏。当初你来到我们家，成为我的孩子，我老实说我对你没有大的期望，我只希望你开心健康，我问心无愧就可以了。但是这么多年来，你那么优秀的成长了，我希望你能走去更大的天地，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是我忘不了，当初你从孤儿院来我们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赵瑜从赵钊怀里抬头，发现赵钊眼角也已经湿润。

“当然了，你大了，瑜瑜。你是一个完整的人，我们终究左右不了你的人生。我现在对你也只有一个要求了，就是你自己选的路，一定要自己有骨气的把它走完。如果有一天你哭着回来对我们说，你后悔了，你坚持不下去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你妈的心会碎的。明白吗？”

赵瑜狠狠的点头。她其实没忘，没忘记最初的自己在经历着什么煎熬，没忘记大山里差点吞噬自己的野兽，也没忘记孤儿院里被别人偷吃的那半个苹果，没忘记希望有人把她从泥潭里拉出去的那份渴望，没忘记当初王敏慈蹲在自己面前时的那份目光，她也没忘记这些年来是什么支撑着自己活下来。

不过是一口不信命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