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又喝了好几杯,才脱身出来。
京阳六月的晚风吹过来,不知道是热还是冷,风从领口灌进去,林净宁咳嗽了好几声,酒意已经有些上脸,脸色发白,眼睛里尽是疲惫。
陈清然跟在他身侧,道:“我爸也真是的,这段时间可着劲儿压榨你,没完没了的饭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净宁笑笑,只是说:“这种场合,你不该过来。”
陈清然眼神动了动,道:“我就是在这边办个事情,刚好看见江桥了,他说你有胃病,还在里面喝酒。”
林净宁收了目光,落在别处。
陈清然:“你还好吗?”
林净宁淡淡道:“这么晚了,我让江桥送你回去。”
“我自己又不是没脚走路,有什么好送的。”陈清然不知道为什么想发脾气,“怎么总是让江桥做这些,又不是你送我。”
林净宁愣了一下。
陈清然的脸转向一边:“你还说和我一起看话剧,这都过去几个礼拜了你自己知道吗?我可是还等着你的消息。”
林净宁眼神晦涩。
陈清然拧过脸去:“可能是今天太忙了,我有些不舒服,说话要是语无伦次,你别放心里去。”
林净宁轻道:“没有。”
陈清然缓缓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从一开始,不就是合作关系吗,他们谁也没有挑破,但逢场作戏的时候,陈清然有一瞬间似乎是动了心的。
“既然你这么忙,话剧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机会看了。”陈清然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犹豫片刻才道,“今晚你送我回家吧,可以吗?”
林净宁半晌才道:“好。”
事实上一坐上车,林净宁就困了。他酒意慢慢地上来了,睡得也不是很踏实。陈清然让江桥打开窗户,吹点微风进来,又从后座拿了一个靠枕,给他垫在后面。
只是陈清然的手刚放在他的肩上,林净宁已经睁开眼,抬手握住了陈清然的腕子,平静地看过来:“你不用做这些。”
陈清然:“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林净宁沉默。
陈清然瘫坐下来:“去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一脸自信地说,感情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现在这样了。这段时间,你说逢场作戏也好,真真假假,都已经分不清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能为自己活着对吗?”
江桥很合时宜地升起了挡板。
林净宁轻声道:“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
林净宁淡笑道:“家族里的事情我见多了,如果你真的可以被陈家束缚住,就不会现在穿着制服出现在我车上,这身制服什么概念,你明白吗?”
陈清然没有开口,撇了撇嘴。
“陈大小姐冰雪聪明,听说在检察院如鱼得水,办的案子都曾引起过京阳媒体轰动,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过不去。”林净宁笑道,“对吧?”
“你夸的可真官方。”
林净宁抬了抬眼角。
他们的谈话似乎有些僵持,刚好江桥提醒了一句说要到了。陈清然皱着眉头,破罐子破摔道:“既然外面都传成这样了,我们还不如假戏真做,等我爸从温哥华回来,开个记者会公开我们的关系怎么样?”
林净宁深深地看了陈清然一眼:“不要胡闹。”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说着最轻的话,语气却不容置疑,现在他一般都是隐忍惯了的,你看他今天在酒局上低调谦和的样子就知道了。
江桥吓得不敢出声,安静的停好车。
陈清然一只手握在把手上,哼了一声:“有一天居然会看到你这个样子,逗你玩不行吗,走了。”
说着推开门下车,又回头俯下身来。
陈清然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声音一字一顿:“我有时候很难怀疑,像你这种薄情寡淡的男人,真的知道怎么爱一个女人吗,或者说你有爱过吗?”
风灌进来,夜晚安静极了。
等陈清然走远,林净宁目光垂下来,他身上的酒意已经消散,整个人的气场似乎格外低沉,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开过京阳的护城河,夜幕完全漆黑一片,路灯的光都消失了的时候,他似乎才从沉思中惊醒。
江桥声音变轻了:“再睡会儿吧,到了我叫您。”
林净宁丝毫没有睡意,他半开着车窗,远远看见护城河的水从东向西缓缓流过,不紧不慢,永远都不着急,流水总是不争先的。有时候就像时间一样,只有前进,缓慢流淌,一旦开始,永远都回不了头。
远处的黑夜里这时候有人放起烟花。
林净宁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似乎心情一下子平静了,然后很轻地问了江桥一句:“你说西雅图现在什么时间?”
黑暗的夜晚里,只有很微弱的光芒。
江桥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林净宁神色清淡,微微低着头,好像已经疲惫至极,这大半年来老板总是这个样子,江桥不由得叹了口气,才道:“大概是早上六七点了。”
林净宁闪过一个念头,只觉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