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听了这故事,想想江凌那模样,心头不禁涌起一句诗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连她遇到了,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美少年,有姑娘喜欢他追着他跑,有什么奇怪的?
她觉得这事多半是真的。
不由想,江凌先是坐怀不乱,没有趁机占人姑娘的便宜。事后又宁可叫人耻笑,也不肯点名道姓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这人品实在叫人敬重。
她便劝她娘:“爹爹倒是有权有势,又能干,可他对咱们好么?江凌便算是无用的,只要对我好,不比找个爹爹这样的强?”
秦氏平生最悔嫁了景阳侯。纠结了一阵,写信跟梅姨商量。
不想梅姨很快便回了一封信。信里说原来她们回府那天,小公爷因听人说洛阳庄牡丹好,一心想亲自挑一盆好的送给敬国公夫人做端午礼的。可瞧了好些盆,不是嫌花不够多,就是嫌花形不够漂亮。
正碰到江凌去洛阳庄替白夫人取一株事先订好的玉版白。
那花刚搬出来,就叫小公爷瞧入了眼,要高价从他手里买过来。
江凌便大方地说把那玉版白送给小公爷。
小公爷也没怎么推辞。只是受了之后,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薛婆子在一旁见了,便提出让他们两个进牡丹圃去,亲自挑选。
所以锦鱼那日才见到他们两个。
那小公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选了一圈,还是觉得江凌那株玉版白最好。
江凌便把那花让给了小公爷,自己重新选了一株。
两人因这事结了缘,成了朋友。这才七月半时,约了一同去游河灯,意外落水,被锦鱼所救。
秦氏看完便对锦鱼道:“一个男人最好是有本事,如此女人嫁了也有个依靠。若是个没本事的,至少要是个懂得避祸的,这小日子才能过得平平安安。那日他若不肯把玉版白让给小公爷,以小公爷霸道的性子,未必肯罢休。闹出事来,不但他自己遭殃,咱们洛阳庄怕也跟着受连累。他这性子软弱,以后虽会吃些亏,可不至闯出大祸来,你一辈子也少操多少心。”
锦鱼深以为然。
到中秋节前,两桩婚事便算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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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消息传开,景阳侯府客似云来。
锦鱼跟谁都不熟,一开始许夫人一叫,她还出去见人。
可几回下来,她也看明白了。
这些人都是来恭喜锦心的,顺便嘲笑下她。每回锦柔跟楼姨娘都跟着陪客,对她总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懒得跟她们浪费时间,便索性只安安静静地呆在浅秋院里,与秦氏一起忙着准备嫁妆。
最后那帐子,秦氏拗不过锦鱼,叫人找了外头的绣娘绣百子千孙帐,锦鱼自己则开始动工绣百花帐。
锦鱼描了花样子,准备了布料丝线,忙忙碌碌,可心头却始终记挂着一件事,想要去找许夫人问个清楚,可每次遇到许夫人,许夫人身边都总有一堆人,实在找不到个说话的机会。
这样一拖便到了九月初,锦鱼心里越来越不安,许夫人答应给她娘脱籍的事,到底办得怎么样了?
这日午饭过后,她想了想,找了个借口便往古香堂去,打算今日无论如何要把这事问个清楚。
不想到了古香堂,却是静悄悄的,看门的婆子说许夫人出门了。
她不由觉得郁闷,正要转身回去,却见暖玉院内走出一个瘦瘦条条的丫头,是锦心屋里的大丫头香绢。
这暖玉院是古香堂的跨院,许夫人溺爱锦心,一真留她在自己院里,只拨了这个跨院给她。
既撞见了,她便打了声招呼。
不想香绢却道:“今儿夫人不在,我们姑娘也正好得闲。五姑娘若是有空,不妨去坐坐,我们姑娘有些话想说。”
自从她把救人的功劳让给锦心,锦心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但是私下也没什么往来。今日是吹了什么风?
她想了想,她也不必得罪锦心,叫她去便去就是。
便跟着香绢进了院子。
她还是头一回进来,一看才发现虽说是个垮院,可比她住的浅秋院要大了三倍不止。
影壁,后罩房,东西厢俱全。檐画柱子全都色彩鲜亮,廊前挂着鸟雀笼子,叽叽喳喳的,却不觉得吵闹,只觉得生机盎然。
天井中种着两株小儿腰粗细的老玉兰,碧叶亭亭。
香绢便带着她往后走。
绕到三间大房后面,却见竟然还有一个小小花园。院角一棵金桂花树,已经快谢了,却仍满院都是媚骨的香气。
就见香绢指了指院墙下两间小小退步道:“我们姑娘日常喜欢在这里抚琴煮茶。”
锦鱼不由暗叹,这才是侯府千金的气派。
她跟她娘挤在那个小院子里,总共就三间房,连放琴的地方都没有。
一时进了门,就见里头其实打通了,八扇窗,窗棂图案竟都各不相同。有步步锦,冰裂纹,盘长,方胜。处处都透着精致。
锦心正坐在中间六角带帷桌前,面前放着整套的汝窑茶具。
见她进门,也不起身,只笑着指了指面前。锦鱼便上前坐下。
香绢便上前执了汉瓦如意壶,用水莲方斗杯,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
锦鱼谢过。
锦心手上把玩着那斗杯,啜了几口,才挑眼微笑道:“我看妹妹是个伶俐人,才找你过来说说体已话。”
锦鱼还是头一回跟锦心私下说话,便静静听着。